現在的事情也是如此,蘇好主動提出治理水患,皇上也想不出她能做些什麼。
水患之嚴重不可估量,蘇好想要做,也必然要付出極大代價,而她卻又是絲毫不在意一般。
皇上實在無能,沒法想到蘇好的動機。
而現在,因為公主的一個誤會,蘇好本可置之不理,卻又說自己於心有愧。
皇上覺得好笑,笑這個人,不對,這個妖,實在是善良得可憐,沒一點兒為自己想過。
皇上也沒阻止,只說:“這件事你自己考慮,朕不會做些什麼,至於後果如何,你也該想清楚。”
蘇好頷首道:“我想清楚了。”
她是想清楚了,公主雖然刁蠻,但本性不壞,應該不會等說出來之後吵嚷著要找法師來抓她,更何況,還有皇帝在背後擔著呢。
蘇好時真不怕。
決定了就開始行動唄,蘇好去了玉琉宮,說蘇好要拜見公主,不一會兒,門就被從裡面開啟了,公主的貼身公主對她說:“進來吧。”
蘇好頷首,提步進去了。
公主坐在外殿正前方看著她,目光兇狠,但其實並沒有壓迫感,看來還像個孩子。
蘇好見禮道:“見過公主。”
公主“哼”了一聲,說:“你怎麼想著來見我了?剛才不是逃走了嗎?”
蘇好訕訕,道:“我是有話要與公主說。”
公主遲疑了一下,咬著嘴唇說:“是與蘇好有關嗎?”
蘇好撐不住笑出來,點頭,“是,是與我有關。”
公主面色染上慍怒,道:“你笑什麼笑?”
“是我失禮了。”蘇好抬眸,看著公主說:“我想與公主說的是,我就叫蘇好,是公主您所知道的那個蘇好,也是……”
她頓了下,看著公主下意識屏息的樣子忽然覺得心裡一鬆,下一句話脫口而出。
“也是三個月前,給公主治病的那個蘇好。”
“荒唐!”
公主別開頭,怒道:“你在胡說些什麼?你是女的,蘇大夫是子,你們怎麼可能是一個人?你別騙我了,就是騙我也拿個能讓人相信的話!破綻百出還想誆我……你……”
蘇好注意到公主氣得眼眶都紅了,卻一直沒有看她,心裡篤定,公主這大抵是信了七八成了,只是過不去心裡的坎罷了。
而且這件事的確匪夷所思。
蘇好解著說道:“此事我的確沒有騙公主,那個人確實是我,是我假扮的蘇大夫,但我的真名也確實是蘇好。”
她一抬袖,將殿中的宮人都迷昏了,看著公主驚慌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是妖精,是個狐妖,我有法術,能變成我想變成的任何一個模樣,別說男子,就是變成公主你,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果公主想看,我可以變給你看……”
“別說了!”公主神情崩潰,指著宮人道:“你對他們都做了什麼?”
蘇好搖頭,“沒做什麼,只是迷昏了,我們說的話他們不能聽到,畢竟我的身份太敏感。”
“那你就相信我嗎?要是我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情呢?”
蘇好心裡一輕,知道公主這已經是接受了她是妖這件事,點頭道:“相信,我相信公主不會傷害我,畢竟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公主表情一頓,下意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張了張嘴卻有些啞口無言。
最後,神情都帶了些悲愴。
蘇好看著更有些不忍心,但是此時不斷,更待何時。
“公主,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就別再念著我了,想開一點,對自己也好。皇上說您心中鬱結,就算我將你的病治好了,又有什麼用?”
公主看著蘇好,很難相信這個姿色與自己相差無幾的女人就是這三個月來她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人。
詭異,實在詭異。
公主揉了揉紅了的眼眶,最後道:“你走吧。”
蘇好嘆了口氣,知道得給公主一定時間去想這件事,她也不再打擾,便先離開了。
走到門口,公主又將人給叫住了。她問:“你為什麼打算此次去治理水患?”
蘇好頓了下,回頭聳聳肩,說:“現下這個情況,朝中無人能出決策,我也正好可能有這個能力,沒有什麼為什麼。”
蘇好真實的目的當然不能跟公主說。
但是顯然公主將蘇好說的話理解為另一層意思了。她跟皇上一樣,把蘇好當成一味替別人考慮的老好人了。
了了一樁心事,蘇好去向皇上說明情況,得知公主並無太大的反應,且看樣子已然接受蘇好的真實身份了,也是松了一口氣。
不過當天夜裡,蘇好離去之後,皇上又去了一趟玉琉宮,如他所料,此刻的公主神情與三個月前剛得知蘇好離開時一樣懨懨,甚至更悲傷了些。
公主見皇上來了,也撐不起好臉色來。
“皇兄。”
皇上走上前坐下,想了想開口說:“蘇好跟我說她已經跟你說清楚了,朕不相信你還在想她。”
公主看了皇上一眼,又移開視線,過了片刻才道:“是在想她,卻不是為了……”
皇上問道:“那是因為什麼?因為……她是妖?”
公主嚇了一跳,下意識看向周圍,才知宮人一早被攆出去了,才吐出一口氣。
皇上笑了,說:“看來朕猜的沒錯。”
公主也沒否認,糾結了半天,問道:“皇兄,當初……蘇大夫跟你說這件事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難道就沒一點兒驚訝嗎?”
皇上說:“朕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因為朕起初聽蘇好說的時候也一時接受不了,甚至還以為……”
那時蘇好剛分了內丹給公主,自己連化形都做不到了,這才叫皇上抓了個正著。
“還以為蘇好是被那人給藏起來了,畢竟她一個女子,卻在朕面前說她是蘇大夫,朕自然是不信的。”
不信,卻也下意識給還是女子的蘇好打了掩護,沒將事情聲張出去。
“朕閱人無數,自然能分得清誰在說謊,誰未曾說謊,蘇好眼裡的真誠讓朕相信她沒騙朕,但這事也確實實在荒謬。”
公主追問,“那後來呢?”
“後來她告訴朕你的病已經有了起色,朕這才放下戒心。”
再然後的事情,就是皇上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之中,徹底相信蘇好,並且也認定這個妖並非人間傳說的那般心腸狠毒。
“蘇好確實是個好……好妖。”公主說。
皇上頷首,道:“確實如此。還有一事,朕本來並無打算告訴你的,不過既然現在蘇好的身份你已經知道,說出來也無妨。”
公主心口一跳,“什麼事?”
皇上說:“朕一直奇怪蘇好到底有什麼能力能將你體內的毒素排進,還能幫你修復受損嚴重的臟腑,後來蘇好臨走時,偶然聽到她與另外一個妖精的對話,這才恍然。
公主沒說話,但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原來蘇好是用了自己一半內丹放在你體中,朕不知道她是怎麼想到的這個辦法。內丹有神奇的作用,對於你來說就是靈丹妙藥,但是對於蘇好來說,那是她的命。”
“什麼?”公主捂著心口,面色難看。
皇上看著公主,說:“內丹之於蘇好,就像心臟之於人,這是朕聽到的原話,蘇好將內丹交給你,就相當於將自己的命攥在了你手裡,如果在這期間她出了什麼事……”
“皇兄!”公主尖聲打斷,道:“別說了,我明白了。”
皇上點點頭,說:“你明白就好,別再怪蘇好當初瞞著你了。”
公主沒應答,好半天才點點頭,心口仍在發顫。
皇上輕聲說了句“早點休息”,就打算起身離開。
剛站起身,就被公主抓到了袖口。皇上一愣,低頭看過去,問道:“琉兒,還有什麼事嗎?”
“皇兄,治理水患一事,能否別讓蘇好去,她……”
皇上嘆口氣,搖頭道:“這件事朕做不了主,因為這是蘇好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公主瞪大了眼睛,顯然不肯相信,但是手已經松了。
皇上輕聲安慰了幾句,叫她別再多想,這便走了。
可是公主的內心卻不得安寧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蘇好已經濫好人到了這種地步,送死的事情也要主動做。她自認如果是自己,早就躲得遠遠的了,再去想當初給自己治病這件事……
反正這一晚上她是怎麼也沒睡好。
第二天正是三日之後,蘇好和皇上正要啟程了。
因為水患之事緊急,皇上出行的陣仗明顯簡化了不少,連送行的官員都一再精簡。但是皇上怎麼也沒想到會見到公主。
公主並不是隨大臣一同前來的,大臣只將隊伍送到城外十里,公主卻在城外三十裡的涼亭裡等著。
風有點大,風有點大,面紗吹得起伏,看著倒有些縹緲之感,再加上公主的傾城之貌,蘇好保證,她要真是個男的絕對不會拒絕公主。
公主也正好是來找蘇好的,她看著皇上,說:“皇兄,我想送送蘇……蘇先生。”
皇上看了眼蘇好,見她沒反對,點頭應了。
除了侍衛所有人退出涼亭,蘇好並不知道公主要對自己說什麼。
公主一開口就道:“我已經皇兄說了你給我治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