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暑氣尚未完全消退,江河起了個大早,微服出宮,來到法正宅邸。天氣有些陰沉,路上行人稀少,江河只帶了兩名衛士,就上了路。
作為平章政事,日夜應對陛下顧問,法正的宅邸也特地選在了離宮城比較近的城西,江河出了宮城,只走了一刻鍾,便來到法正的宅邸,叩響了大門。
待打開門,裡面探出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模樣,許是年長緣故,看不太清來人,眼睛緊緊眯著,才看清來人。
等看清之後,卻是嚇了一跳。“不知陛下駕到,小老兒……”
連忙扶住老人,順著門縫擠了進去。“老人家不必如此,朕微服出行,莫讓人看了去。”
“唉,唉。”老人忙不迭地應道,突然一拍腦袋:“陛下到此,定是來見平章的,平章昨日回來就面色不好,今早尚未起來呢,要不要小老兒通秉一聲?”
“不用了,老人家,您且去歇著,我自去就是。”江河也不是第一次來法正的家中,帶著衛士穿過堂屋,折過走廊,就來到法家深處。
熟練地推開房門,法正果然還在榻上躺著。命令衛士守好門戶,江河抬腳入內,不想腳步太重,讓法正有所察覺。
“是陛下嗎?”法正透過帳幔向外望去,只大概看個輪廓。
“孝直,太陽都曬屁股了,怎麼還不起來!”江河捲起簾子,直讓法正大呼不可。“陛下如何做得這等粗活。”剛要起身制止,卻被江河一手攔在榻上。
“此次前來,是朕要向孝直賠罪。”卷好簾帳,江河乾笑一聲,坐在榻上,把過法正的手道:“朕不能負荊請罪,只好為卿捲簾了。孝直心中,莫不會還怪我呢吧?”
“怎……怎敢……”不知怎地,法正眼裡竟然含起淚花,慌忙掩飾,把頭撇向一邊。
“好!既然孝直原諒於我,那就請孝直好好歇息,莫要再說什麼外調的事情了。如今明之已經累病了,若是孝直再躺下,大宋還能倚靠誰呢?”
見法正已經真心原諒了自己,江河這才道出此行的原由。
“孝直,你先前不是不懂朕為何要討伐四國嗎,朕瞞著誰也不能瞞著我的謀主啊,現在我就和孝直……”
話還沒說完,就被法正出言打斷:“陛下,非臣不同意陛下征討四國。可征討四國能有何意?陳兵邊關,逼迫進貢,尚且可以得四國朝貢。”
“如今陛下以不臣之名討之,其若願意朝貢,則陛下吞併之由,還算合理嗎?況且就算將士用命,奪下四國領土,只是得了些遠在天邊的貧瘠土地罷了。”
“難道陛下就是為了史官筆下的光輝偉業,就要讓數萬士卒買股他想,錢糧人力消歸於無?”
說完這話,法正知道自己又直率,又道:“這都是臣的一點琢磨,非有毀敗君上之意。”
“我懂我懂,孝直,朕此次前來,正要像你解釋清楚原有。在孝直看來,那不過是千里廢土,可在朕眼中,那可是一片沃土啊。”
一邊說著,江河把頭探了出去:“來人,把輿圖拿進來。”
衛士得令,從懷中掏出輿圖,恭敬封賞,復又退了下去。
攙扶起孝直,兩人來到桌案旁邊。江河親手攤開輿圖對法正道:“這輿圖孝直也看過了,你看著偌大天下,真正歸於朕所統轄之地,不過巴掌大小啊。”
看著曾經見過一面的輿圖,法正也生起了渺小之感:“陛下,難道您要鯨吞四海?”
“不!朕又能活多大歲數?人亡政息,想要趁著三十年時間打下偌大的天下,豈非痴人說夢哉?”
“不過在朕與孝直明說之前,還需孝直細細觀看此圖。”
這面萬國輿圖上有亞非歐三大洲,法正看去,也發現了一些規律,指著上面一條橫貫東西的線道:“陛下,為何凡是大國,皆在此線左右?”
法正所指,不是別的,正是北緯30°緯線。在這條緯線上,自西向東排列著羅馬、安息、貴霜以及大宋。
四大帝國靜悄悄地排列在地圖之上,宛若四顆高貴的珍珠,而這北緯30°線正好把這四顆珍珠串聯起來。
在北緯30°線左右,又排列著無數小國,不過最能吸引法正注意的,不是別的,而是四大帝國最西邊的羅馬帝國。
相比於處於中間的安息和貴霜,羅馬帝國的疆域若是算上了地中海,一眼看上去就知比大宋大了一大圈,若是不算地中海,大宋也勉強與其持平。
盯著地圖上的羅馬帝國四個大字,法正眉頭緊皺,甚至江河都能隱隱感覺到一股殺意。
“羅馬不除,必為後世禍矣。”法正抬頭看向江河。“如果陛下為了追齊羅馬而去吞併四國,臣絕不阻攔,至於用兵之事,還需仔細商議,最好可以永遠安泰,使之永為大宋國土。”
聽了法正的話,卻讓江河一愣,這法正的好勝心也太強了吧。
“我討伐四國,哪裡是為了追上什麼羅馬呢?這羅馬雖然強大,卻也有千山萬水阻隔,威脅不到我土。況且這羅馬,再過兩百年,可就亡國滅種了。”
“什麼?”法正聞言一驚,一是驚訝如此強大的國家竟然兩百年就亡國滅種,另一種驚訝自然來於江河能看透歷史。
“朕也不與孝直隱瞞什麼了,須彌界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過為了再有今日這樣你們不理解我的事情發生,朕還需說明一二。”
雖然如此說,江河卻沒把實話說出,他只不過說了按照原本的歷史發展下去,中西方會發展成為怎樣的世界。
君臣二人在桌邊細聲細語地談論著,都是江河在講述,法正則在努力地理解,並時不時發出驚歎。
一些事情,法正已經從房玄齡、蘇軾、申時行嘴裡聽到過,故而江河講的,大多都是明清時期的事情,一直截止到1912年之前,將所有的王朝歷史全部講述一遍。
“這這這……”當聽到八國聯軍侵入華夏,皇帝只能倉皇逃竄,甚至割地向外人之時,法正難掩哀痛。
“此已非亡國矣,是亡天下也!若任由西人奮進,而我天朝上邦坐井觀天,盲目自大,真無藥可救矣!”這是法正聽完江河講述之後的真實反映。
看著地圖上的羅馬,法正又問道:“侵華八國,是這羅馬人的後裔嗎?”
江河點了點頭。“可以算是,雖然只有義大利與羅馬還算有些血緣關係,不過羅馬的遺產,卻惠澤西歐諸國。自十五世紀文藝復興之後,西歐走出了黑暗時代,開始了大航海。”江河又繼續講述起了西歐的發家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