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秋雨下得淅淅瀝瀝,聽不清外面的風聲。最後一點文書已經收拾妥當。兵部尚書張諒候在一旁,指導著剩下的吏員搬運。

“陛下,這是最後一車書了。所有卷宗馬上就能搬運到千機閣中了。”張諒上前行禮,道。

“元恕不必多禮,這些卷宗,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記載在竹簡上的,搬運起來不方便。日後讓人抄錄到紙上就好了。還有這些受潮的文書,也要立刻整理出來。”江河點了點頭,映著燈光拿起一卷文書來,因為儲存不當,紙張都有些潮溼了。還好上面的墨跡並未洇溼,日後細心看護,應該也能儲存長久。

“今夜有雨,莫在受潮了。待雨停了速速搬去宮中,明日小會元恕別忘記參加就是。”江河說完這話,也預示著自己要走了。

一旁任慕連忙上前,朝著外面高聲道:“皇帝起駕回宮!”

是的,陳淵並未殺了任慕,儘管陳淵對他狠意頗深,畢竟也是打小伺候自己的太監,總不是所殺就殺了的。

被從宮中監獄放出來的任慕,因為與江河的暗中關係,很快就被提拔為江河身邊的近侍。當然,這只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而今江河在宮中地位雖高,可其實並不怎樣。

宮中的宮人宮女心懷大陳的太多,江河又不能放他們走,只得加大宮中衛士數量,震懾宵小。授予任慕高位,也是為了安撫驚慌的宮人。江河也趁機培育自己的力量,由於身份特殊,江河的親近自然是呈現爆發式的增長。

任慕當然也知道自己的總管馬上就要做到家了,反正他早就積蓄下無數家產,家中的一些後輩也提拔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與江河的這一層關係,足足保證他一輩子榮華富貴。

江河為任慕所挑選的繼任者,是個三年前才進宮的小黃門,雖然進宮頗晚,倒是聰明伶俐。最為關鍵的是,他是江河在宮中安排的死忠。在陳淵在世的時候就是江河的耳目。

“小德子!”任慕陰陽怪氣地叫了聲。“皇上出行,身邊若是每個傳臚,就得咱這,高高地唱一聲,知道嗎?”

那個被稱為小德子的小黃門,迎上一張笑臉。“哎,小的記下了。”

這時江河走過,小德子連忙撐起手中傘,迎了上去。

這一幕落在任慕眼中,自然又是一陣抱怨,皇帝身邊怎會缺了打傘的人,你打了傘不是搶了別人的夥計,那別人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這種搶功的事情,在宮中最是忌諱。

然而今日不同,大傘的郎官打的傘離著房簷遠了些,明顯可以看到一條水幕,落在房簷和巨傘中間,小德子的這一傘打得漂亮。

乃至於江河走得急,起初並未在意。直到感覺未有水珠打在身上,才回頭看去,原來是這小宦官。

只回頭看了一眼,江河並未在意,乘上龍攆,一揮手,啟程了。

簷下的任慕一巴掌打在小德子腦袋上。“自作聰明!今日是陛下心情好!”

說罷,打著傘追了上去。

一行人行進在夜雨之中,兵部衙門門口有數百名鐵甲騎兵等待多時,見龍攆一出,讓出中間,前後護衛。細密的雨珠打在鎧甲上,慢慢滲入鎧甲之中,騎士莊嚴肅穆,一臉鐵色。

他們是軍中最精銳的騎士,才能被授予如此任務。

長長的隊伍行進卻是極快,入了宮門,三拐兩拐就來到光泰殿中,這裡本是留給太上皇居住的地方。大陳歷史上有過兩次兒子篡位的情況,兩位太上皇沒地方去,才修起這座殿宇。

如今皇帝居住的延慶宮已毀,江河只得以規格僅次於延慶宮的光泰殿作為臨時寢宮。

回來已經是夜半,江河幾日來忙碌,往往都能見到日光初顯。

“今天倒是能睡個好覺了!”剛剛在心底發出感慨的江河很快就發現,自己又立了一個Flag。

“陛下,戶部尚書房喬求見。”一道細細的聲音從殿外響起。又經過數個留守殿中的宦官傳遞,終於落在江河耳朵裡。

其實江河聽得見最初的聲音,可沒辦法,這就是皇帝的排場。數道聲音就如同魔音貫耳一般,摧殘著江河已經有些衰弱的神經。

“這皇帝,真不是人當的!”江河有些不解,明明自己已經總攬朝政數年了,為何一當上皇帝還比原來忙碌上不少!

“宣。”江河只回了一個字,把已經脫掉了外衫裹著,便出了帷幕。

房玄齡來得緊急,後襟溼了一大塊。

“陛下。”見江河竟然已經睡下,房玄齡也有些難為情。

“無妨無妨,都是為國事操勞。朕富有四海,處之宜然。卿奉公取俸,已是正常,如此披肝瀝膽,然而讓朕有些汗顏了。”江河自然是一陣馬匹拍過去。

畢竟在大陳,丞相的權利可是極大的。丞相入室,皇帝要站立迎接。丞相生病,皇帝還要親自前去慰問。房玄齡雖然不是什麼平章政事,不過手握全國財政,也算上一個丞相。

不止是房玄齡,其實在江河眼中,兩位平章,六部尚書都算得上丞相。畢竟大宋一沒有三省、二沒有大學士。僅有的一個平章,還只是江河的秘書性質。

命人給房玄齡賜座,房玄齡謝過之後,才講起了今日前來的目的。

“啟奏聖上,戶部備下的賞銀明細已經整理出來了,這是細則。”房玄齡從懷中掏出一個摺子,起身遞給江河,江河雙手接過,翻看兩下。

“嘶……”儘管有心理準備,可是眼前的一幕還是讓他有些手足無措。“十一億?”

“有些多啊……”平日裡愛兵如子的江河也感覺有些吃力。“賞銀都發下去了?”

“嗯,已經轉交兵部三日了,發是肯定發了,但京中諸營,兵馬近四十萬眾,怕是一時發不完。”房玄齡如實回答。

“四十萬……”江河又聽到一個讓自己崩潰的訊息。召喚軍隊是挺爽,可這供養軍隊嘛……

可在是戳到了江河的痛處。

“待賞金發完了,就讓朔州軍北上吧。鬼方每年冬天都會南下劫掠,這次雖然打疼了他,也怕他突然南下,探清了虛實。長城一線雖然還有些兵馬駐守,總是十全把握得好。”

“只是苦了這些將士,已經駐守邊關十年,還要繼續受這罪過。”江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青、徐二州的田畝清查出了多少?”

儘管經過改制,江河已經把大部分地區改成了新的州,然而十三州作為大的地理概念仍然被保留下來。這裡江河說的,就是北起黃河,南抵長江,西至泰山,東到大海的龐大區域。

這片區域,也是近來搜戶檢地的進行區域。江河的除爵授田的主要地區就是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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