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白又一次被迫把麻袋裡面裝的東西看了個遍。他師弟怕他看不清楚,還很貼心地將東西一個一個擺了出來。

很快,傅白的小院就變成了一個小型跳蚤市場。

“師弟……”傅白左看右看,斟酌片刻後,蹙眉道,“為兄愚鈍,實在看不出你這些破……寶器的妙用。”

破爛二字差點就說出來了,傅白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壓下去。

他對待三個親師弟向來以鼓勵為主,和對待長老們全然兩個路數。

所以打擊到師弟的積極性,就不好了。

傅謙沒有聽出來傅白的口誤,也可能是聽見了也當沒聽見。他興沖沖地給大師兄解釋:“師兄你看不出來這裡面的門道,那就對了!”

“啊?”

“這些可都是深藏不露的寶貝,師弟我花費天大的力氣,才淘到的!”

“啊……”

接著傅謙就一個個舉起來,像個專業的法器推銷員,給傅白挨個解釋。

“師兄請看這個壺。”

傅白看了。

“這不就一普通的陶壺麼?”

“非也非也,”傅謙搖搖頭,又把陶壺湊近了點,好讓傅白看清楚,“這是我在一千年狐屍的墳頭挖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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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白暗暗退了一步。

“師弟,你這是又開闢了盜墓的事業麼?”

“嗯?不,我只是對這個壺感興趣。”

“那此壺有何用處?”

“辟邪啊!”

二師弟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傅白不得不在心裡確認了一下,他師弟方才說的是辟邪,不是招邪。

“師弟……”傅白一時間都不知道是先解釋,還是先撬開傅謙的腦殼,看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玩意兒,“這壺是狐妖的殉葬品,即便不是凶煞之物,也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你以此物辟邪,說不定會招來更多的災異。”

“不會的大師兄,”傅謙開始給傅白解釋他的那套獨門歪理,“你想想,這壺本身邪得很,那另外的邪祟若是邪不過它,豈不就自覺退散了?”

敢情師弟驅邪時,套用的是負負得正的道理。

這個二師弟,外表是個精神的帥小夥,但好像腦子不太夠用。

傅白忍了忍,沒說什麼。

先壓著,等會兒再一起總結。

“那這個蚊帳又是什麼?”

“女屍的羅裙。”

“……旁邊那個痰盂呢?”

“我從老熊精那裡偷的。順便,痰盂底兒上的花紋是熊精的百年老痰乾涸而成。”

“師弟,”傅白問過幾樣後,面容嚴肅地看向一臉純然的傅謙,“你實話告訴師兄,你是不是對咱們門派不滿,要壞了咱派的風水?”

“不啊,咱們門派依託雷劫山這塊寶地,風水很好,無需改進,”傅謙又把他的寶貝們一一收好,很自然地回大師兄說,“這是等到下次遊歷,給那些富商家改風水用的。”

“你這樣……會把人家弄到家破人亡罷?”

“欸?沒有沒有,每次我給人家改了,他們還會給我一大筆酬勞呢。”

傅白聽他師弟在這兒信口胡謅,沒忍住,在不驚動傅謙的前提下,調取了他的一段記憶。

他用的是幻術菇的一種,這種蘑菇能夠調取記憶的多少,取決於記憶主人對他的瞭解和信任。傅白要是想看的話,能把傅謙從小到大的經歷看個七七八八。不過全看了太浪費時間,而且大半又是傅謙在雷劫山的索然無味的生活,所以傅白直接看了他這次遊歷的遭遇。

通覽一遍後,傅白發現二師弟還真沒撒謊,那些有錢的富商就是給了他大筆酬勞。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人家給傅謙酬勞,不是讓他改自家風水,而是讓他壞別人家的氣運。

二師弟做得非常成功。

雷劫派二師兄擅長之事有二,一是看風水,二是搞建設。

這第一件事,傅白一直以為按照師弟“負負得正”的風水術,沒人會請他看。結果傅謙路子野,還真殺出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成為風水界獨一無二的煙火。

傅白服氣。

至於第二件事,搞建設也是傅謙的愛好之一,但雷劫山的一磚一瓦,從來不敢經由二師兄的手。

因為二師兄傅謙還有個外號,叫“一建沒”。

凡是他經手的亭臺樓閣,軒榭廊舫,沒一個不塌的。哪怕是普通地蓋個茅廁,也沒成功過。

為了不糟蹋廣大勞動人民的心血,傅白嚴令禁止他再給人家畫圖紙。但傅謙這一身的藝術細菌積攢時間太長就渾身難受,他必須得鼓搗點兒什麼。

於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長老和門內師兄弟的居所上。

在連續搞塌了幾處長老寓所和弟子廂房後,傅白作為大師兄和門派的實際主事人看不下去了,出面制止。

再不制止,傅謙非得把整個山頭都平了不可。

傅白覺得他師弟是搞錯了職業規劃方向,或許他在拆樓方面天賦異稟。

也可能是個搞爆破的人才。

總之,在大師兄嚴格的禁令下,傅謙的才華就只能在建建拆拆自己地盤,或者修修補補搞壞的法器,這類小地方發揮作用了。

就這樣,傅謙還時常有種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悲慼之感。

傅白看著傅謙那破破爛爛,只剩幾根柱子的住處,都不知道該怎麼寬慰他。索性多放他下山遊歷幾回,為禍人間就為禍人間罷。

“今日你先在我這裡歇下,客房還空著。你的居所我讓兩個弟子去打掃了,約莫明日可用。”

“啊,多謝師兄!”傅謙連忙道謝。

“不謝。但有一事師兄要先提醒你。住歸住,別胡亂打房子的主意,記住沒?”

“記住了記住了。”傅謙用力點點頭,“師兄放心,我就睡覺,不給你改風水。”

“不光是改風水的事兒,也不許動房內的佈置,懂不?”

“懂懂懂。天色也晚了,師兄早點歇息。”

“嗯,那我先去後院一趟,你自便。那兩個菇人供你差使,有事吩咐他們來找我。”

“師弟記下了,師兄慢走。”

傅白走了,走之前,在心裡給兩個菇人下了道指令。

一旦師弟有拆家的傾向,務必告知他。

隨後他又給自己的住所開了一道看不見的保護屏障,這才放心地去後院看他的蘑菇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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