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錢的無所謂,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沒了就沒了,可有的東西是不能沒了的,是死了也得帶走的!

因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咱是完完整整來的,就得完完整整走,缺點東西算什麼?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讓子孫來祭奠。

此非烈士,說來羞愧啊。

於魏良臣而言,什麼事都可以商量,唯獨這件事沒的商量。

他暗自咬牙,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萬曆真要毀他清白身子,他便寧死不從!

正所謂匹夫一怒,血濺三尺…

唉!

看了看遠處伺立的幾個強壯內侍,魏良臣覺得自個怕不是他們對手,所以還是撞宮柱得了。

說不定,他的貞烈能喚醒萬曆的良心。

“你不要這樣,朕這念頭也是想了很久的,朕覺得嘛,你既然這麼喜歡拿朕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這麼喜歡讓人家叫你廠公,朕不如就成全你…這樣,你好,朕也好。”萬曆不認為自己是在為難人,他的出發點還是好的。

提督東廠太監,於內廷而言可是事實上的第一人,堪比宰輔。若魏良臣願意,他倒不是不能破例,畢竟此事不是沒有過成例,內廷用人也不比外朝,要受條條框框限制。一切,還不是他這當皇帝的說了算,司禮監那幫人哪個敢和他這皇帝硬頂?

魏良臣聽的心發慌,萬曆這是在說自己代入感太深麼…

這真是裝逼不成反被操啊。

他很想打自己兩耳光,在南邊天高皇帝遠,擺擺架勢裝裝逼就得了,這在萬曆眼皮底下弄什麼陣仗咧。

真當他是大太監、權閹、大璫不成。

上茅廁打燈籠,他是自個作的。

問題出現了,就得解決,不能解決問題的大璫,不是好太監。

“陛下,一…三萬兩如何?”

咬牙之下,魏良臣出價了。本是想出一萬兩的,可想自個在東廠做善財童子就撒了兩萬兩,皇爺這邊哪能少過東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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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充耳不聞,身子有些不便的彎下腰撿起左光斗的奏疏,開啟隨意看了眼。

魏良臣果斷加價:“陛下,要實在不成,五萬兩如何?”

萬曆直若未聽見,將左光斗的奏疏夾在腋下,又撿起刑科給事中惠世揚的奏疏。

“陛下,刑部的事,奴婢是奉旨辦事…”

魏良臣覺得無原則的加價不行,他有必要提醒一下萬曆,這些御史的彈劾是站不住腳的,是沒有理由讓他為此掏錢的。說一千道一萬,他是奉旨辦事的。

當然,這種提醒也是討價還價的一種方式。

萬曆“唔”了一聲,似也覺沒有道理,於是他點了點頭,命遠處伺立的內侍過來一個將奏疏統統撿起放回案桌,然後指了指御桌上另外一堆奏疏。

“朕這幾日收到不少密揭,你在江南做的事倒是不少啊,有些朕看了都心驚啊…你說,那幫人真要不服軟,你是不是真的要把南都的城牆給炸了?”

萬曆的神情看著真像是和魏良臣在探討一般。

“……”

魏良臣面色青紅變幻,終是深吸一口氣,“陛下,奴婢整頓溧陽鐵場,得銀十萬兩,一直便想遞解內庫…”

“噢,好啊,你有這份心,朕很欣慰。”

萬曆頓時褒獎,爾後上下打量魏良臣,“朕怎麼看你不像是受過重傷的樣子?還是說,你屬豬的,別人受傷流的是人血,你受傷流的是豬血?”

“陛下…真是天縱聖人啊,什麼都瞞不過陛下的眼睛…”

魏良臣如洩了氣的皮球,再無底氣,“奴婢在山東時救援孔府二公子時,從他府上趁火打劫…啊,不不不,是搶救財物,得了不少,一直想著還給衍聖公府,可一直沒來得及,回頭奴婢就把這筆錢解遞進京由陛下發還衍聖公府吧。”

“多少?”萬曆精神一振。

“嗯…約摸有十萬兩,其中包括那幅道君皇帝的畫。”

萬曆聽了這話,有些不快:“朕不知此事。”

魏良臣不吭聲,您是大佬,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想著也差不多了,二十萬兩活生生的叫敲詐了,萬曆也當飽了,他自個也說得讓馬兒肥才行。

不想,皇爺意猶未盡啊,他直勾勾的看著魏良臣:“你這次給朕帶來了四十五萬兩,朕真是很高興,嗯,很高興啊。”

高興的表情是這樣麼?

想到萬曆連豬血都知道,魏良臣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他,認慫認慫,訕訕道:“陛下,這是頭期。”

“噢,頭期啊?…朕就說你不會騙朕嘛。”萬曆對“頭期”這個概念是理解的,因為他收到過債券的頭期分紅。

“第二期有多少,幾時讓朕瞧著啊?”

“陛下,奴婢手頭開銷也大。”

“朕的南都三大營可叫你折騰的不輕。”

“陛下,您上次借奴婢的十萬兩…”

“啊?”

萬曆不高興,十分不高興,臉當時就拉了下來,“沒有朕,何來你今日!你這是與朕算細賬麼?”

“奴婢糊塗!”

魏良臣以淚洗面,“沒有陛下,就沒有奴婢!奴婢不敢欺瞞陛下,奴婢確是扣了幾十萬兩,可奴婢不是為了自個,奴婢是為了陛下的海事大業啊…”

“朕有說過什麼麼?朕是明事理的人。”萬曆很不樂意。

“是,是,”魏良臣不住點頭,天大地大您這大佬最大。

他把心一橫,知道這次躲不過去了,終是咬牙吐血道:“奴婢回去之後便將二期獻上,約摸五十萬兩。”

言畢,頓了頓,有些哀求,有些期待,有些可憐的看著皇爺,“不過奴婢在東廠那事?”

萬曆微哼一聲:“你這是跟朕商量,還是跟朕討價,亦或是威脅朕?”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這次督辦欽案,得罪了不少人,奴婢害怕…”魏良臣把頭垂的低低,姿勢擺的很正。

萬曆沒理他,卻說了另一件事,他道:“你讓東廠準備一下,貴妃過幾日要去西山禮佛,朕腿腳不便就不陪著了。這幾日貴妃心情不好,京裡也流言飛語不少,你須仔細著,不能讓人衝撞了貴妃,尤其是不要讓不相干的人惹著貴妃...尤其是那些懷疑貴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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