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度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中計了。

可是,他好奇自己為什麼還沒有死,凌霄一箭,破碎虛空,他覺得自己應該死了。

這是一張床,一張很舒適的床,一張女人的床。

鼻息之中還能嗅到清清的牡丹花香,淡藍色的帳幔清新爛漫,放眼望去,何叔度唯一的視線範圍便是是一座女人的梳妝檯。

牆角數枝梅,一樹梨花壓海棠。

一面古樸的梅花銅鏡和一座簡約的大紅漆雕梨花的首飾盒,精緻典雅、簡單奢華、超凡脫俗、美輪美奐。

這一定是一個女人的房間,而且這個女人不簡單。

吱呀!

伴隨著一絲開門聲,一道曼妙的身影進入房間。

鴿寶兒滿帶笑意:“你醒了?”

何叔度眉頭一皺:“原來是你!”

鴿寶兒搖搖頭:“不是我,是萬震濤。”

天下第一箭,一箭穿空萬震濤。

陳道清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除了萬震濤,其他人休想傷到他。

何叔度:“萬震濤為什麼要殺我?”

鴿寶兒:“因為莫大先生,天下人都知道是你殺了仁義無雙的莫大先生,萬震濤恰好與莫大先生是八拜之交。”

何叔度雙眼一眯:“那他為什麼沒殺我?”

鴿寶兒眼神突然有些憂鬱:“因為我,我花了一萬兩白銀。”

何叔度一愣:“我的命就值一萬兩?”

鴿寶兒點了點頭,欲言又止,支吾其詞、遲疑不決、舉棋不定。

何叔度繼續追問:“如果將我的人頭送給朱建風,至少也得十萬兩銀子。”

鴿寶兒面對何叔度的眼神,終究無法躲閃,嘆息一聲:“一萬兩白銀,加我身體的一個夜晚。”

何叔度身體一顫:“你!!!”

鴿寶兒強擠出一絲微笑:“沒關係,像我這種風塵女子,能夠省下九萬兩就很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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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叔度無法描述自己現在心中的想法,他彷彿感覺一座無形的牢籠從天而降,固步自封、縲紲之憂、斧鉞湯鑊、囹圄空虛。

何叔度一生逍遙自在、悠然自得,之所以無拘無束,正是因為他一生無所虧欠。

沒有虧欠便沒有愧疚,沒有愧疚便沒有牽連,沒有牽連便沒有負累。

鴿寶兒:“你不要覺得對我虧欠,我的江湖情事你也該有所耳聞,我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禁錮你,我只是好奇你這種人,到底能活多久?”

何叔度點點頭:“你為何能活的如此灑脫?”

鴿寶兒陷入沉思,她其實也想依靠別人,可越長大越發現那個說“沒事有我在”的男人其實能幫你解決的問題很有限。

甚至,到了最後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有沒有事是你的事,而他一直在,只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何叔度嘆息:“對不起,我不該引起你的傷心往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沒有天生堅強的人,只有別無選擇的處境。

鴿寶兒微微一笑:“你為什麼還是一個人?”

何叔度搖搖頭:“我沒時間。”

鴿寶兒惻然一笑,無奈地搖搖頭。

等我有時間了我就去......

或許,以時間為藉口的人,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去做,倒不是一直沒時間,而是等你有時間了,你已經不是當時的你。

鴿寶兒並未與何叔度深聊,她讓何叔度好好休息,然後就主動退出去了。

一個知進退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她不比絕情婆婆那樣毒辣、兇狠,不如朱雙雙一般孤傲、冷漠,不像葉小西那般輕靈、活潑。

她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什麼場合說什麼話,什麼時間做什麼事,什麼地方走什麼路,什麼客棧住什麼人。

遊刃有餘、得心應手、爐火純青、駕輕就熟、坦然自若。

所以,萬震濤死的很慘。

他姓萬,不幸中的萬姓。

所以,他很不幸,他遇到了鴿寶兒。

朱雙雙是手無縛雞之力,可鴿寶兒不同,她全身都是殺人技!

功夫從來都不是什麼花架子、戰鬥甚至拼命,功夫是用來殺人的。

功夫是一種手段,殺人的手段。

鴿寶兒將殺人修煉到了極致,在殺人這一面,她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她將殺人視為一種樂趣。

哪怕何叔度,她都設計給殺死了。

何叔度,已經死過一次了。

來自鴿寶兒的手筆。

算無遺策、畫無失理,計劃精巧、不差分毫。

天時地利與人和,缺一不可。

否則,哪怕以天下第一箭、一箭穿空萬震濤的本事,想要偷襲何叔度,也不過是空談。

江湖上那麼多想殺小叔的人,哪一個成功了?

天下第一高手封子陽,手握天下第一大幫太上盟,手下高手如雲,四大法王如同一方諸侯,那又如何,還不是沒有殺得了小叔。

可是,鴿寶兒做到了。

“參見堂主!”

鴿寶兒來到一個拄著雙柺的枯瘦老者面前恭敬地躬身問候。

衣衫襤褸、不修邊幅甚至滿目瘡痍一般的瘸子老人,竟然是名震天下的鴿堂堂主王二毛。

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

萬貫家財、一字千金,卻不曾想是一個有些衣不蔽體的老者。

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王二毛的身份,除了鴿堂的三大信使之外,五人知曉。

很有可能來到街上被鴿堂的一個小嘍囉給踢一腳,這都是常態。

可王二毛生活就是如此,正因為他如此的小心謹慎,才能活到現在,才能擁有今天的地位。

王二毛:“你為什麼不殺他。”

鴿寶兒:“萬震濤已經殺了他,可他又活了過來。”

王二毛:“這就是你殺萬震濤的理由?”

鴿寶兒:“一箭穿空,箭不虛發!可惜,他失手了,一名箭客失手,也就意味著他失去了活著的價值。”

王二毛:“可這並不能成為說服我留下小叔性命的理由。”

鴿寶兒滿帶得意的神情:“殺了他太便宜他了,我想用最痛苦的方式征服他,然後讓他死去。”

功夫是殺人技,可陰謀才是天下最厲害的功夫,最毒不過婦人心吶!

王二毛無奈地的仰天長嘆:“萬震濤死的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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