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垠是背對著他們,不過明顯聽見腳步聲,因為身體顫了顫,肉眼可見坐姿變的更加拘謹,不只是尚揚緊張,他也很緊張,這麼多年沒見,心裡除了愧疚還是愧疚,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在知道尚揚已經在來的路上,他就坐在這裡,一動不動。

“叔叔,尚揚來了”

陳語童鬆開手臂,走到旁邊。

尚揚距離大約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住,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雙手下意識握成拳頭,面部肌肉緊繃。

“恩”

尚垠點點頭,隨後起身,緩緩轉過頭,當看到不遠處的尚揚,擠出一抹牽強的笑臉:“來了…”

有很多話想說,可話到嘴邊什麼也說不出來,噎住一樣,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尚揚還盯著他,一言不發。

心裡早已風起雲湧,即使見過照片,還不止見過一次,但看到真人,感覺還是不同,猶如無邊巨浪滾滾襲上心頭,卻終究沒能撞破最後一層防線。

陳語童想讓尚揚說話,又不止該怎麼表達,只能忐忑在旁邊站著。

尚垠又道:“這麼多年讓你在外面受苦了,是我…對不起你!”

說完,臉上沒有照片上的意氣風發,表情竟然有些垮掉,好似突然之間全身力氣都被人抽空,也老了幾十歲。

尚揚聽到道歉。

不知為何,剛剛洶湧的浪潮沒能繼續進攻,反而退潮了,看到他疲勞的神態、鬆垮的表情,竟然有些心軟。

“當年…”

尚垠想把一切解釋。

“我都知道!”尚揚突然開口,他確實知道,從多方面知道的資訊,當年仙兒姐走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已經有了自己,等後來知道的時候,仙兒姐已經不讓他見,但這,也不能成為他辜負那個女人的理由。

主動問道:“你和仙兒姐之間還能在一起麼?”

這才是他最大心願。

事實上,尚揚不是個固執的人,這麼多年來母親一個人怎麼過的他很清楚,如果母親找個人嫁了,會舉雙手贊成,可她偏偏沒有,還與尚垠藕斷絲連,說明心裡放不下的人,始終是他。

尚垠沉吟片刻,堅定道:“其實這次我是邀請她一起過來,但是被拒絕了,如果她同意,我隨時都與她在一起!”

可以看出,說的不是假話。

仙兒姐不同意?

尚揚皺了皺眉,想問為什麼不同意,可又覺得,有些事情自己知道的詳細,未必就好,尤其是父輩之間的事,他們想讓自己知道,可以知道,如果不想,也沒必要刻意打探。

聽到這個回答,突然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變的沉默。

尚垠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別看在外面呼風喚雨,但他在尚揚面前就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父親,還是虧欠多年的父親,想要彌補這麼多年來的缺失,可這些缺失又不是三兩句話能講清楚。

想了想,急促道:“你坐了這麼長時間飛機,一定累了吧,先休息,我去做飯…”

說完,不等任何人回應,直挺挺走進別墅。

陳語童還是第一次見到尚叔叔這個樣子,看著離開的背影,

覺得很無奈,心裡還泛起陣陣酸楚。

“呼”

尚揚見他離開也輕鬆不少,以為見面會是狂風暴雨、會是悲憤交加,沒成想,見了面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好像沉默就是最好的應對辦法。

陳語童又走過來,挽住他胳膊笑道:“其實見面沒有多難,親情也從來不需要表達,講究潤物細無聲”

確實,潤物細無聲!

僅僅還是一個見面,好像讓彼此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很多,所有的敵對和戒備也悄然放下,究竟在見面的哪一瞬間放下不得而知,可能是聽到聲音的一刻、可能是聽到他開口,又或是見他露出疲態。

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她臉蛋:“小丫頭,你比我更豁達…”

“小麼?”

陳語童詫異低頭看了看,挺起胸膛道:“我小麼?”

尚揚一陣無語,以前她經常掐腰表示自己長大了,再次見到…貌似確實長大了,沒回應,緩緩走到圍欄邊,向下看嚇了一跳,還以為這是個魚塘,沒想到真是…只不過裡面養的是…鱷魚!

“灣鱷,又叫洛龍,生活在東南亞地區,下面這兩隻是空運過來的,最長能漲到六米,以捕食淡水鱷和鯊魚而聞名…”

陳語童在旁邊解釋。

尚揚仔細看了看下面的兩隻,確實與電視上見到的不一樣,嘴巴更尖,眼睛之間的距離更小,看起來就非常兇猛。

轉過頭笑道:“龍哥,下去抓條魚,等會兒燉魚吃”

李龍翻了個白眼:“還是讓它燉我比較靠譜…”

“要吃魚?”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聲音。

三人轉過頭,就看尚垠穿著圍裙站在身後幾米,門口位置:“你等著,我殺魚…”

說完,轉身走回別墅。

看的幾人莫名其妙。

短短幾十秒,他又走出來,手裡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刺刀,一邊走一邊笑:“其實鱷魚肉非常好,都是瘦肉低脂肪高蛋白,還能滋心潤肺、補血壯骨…”

他說著,從三人旁邊路過,一手摁在圍欄邊,身體用力一撐,整個人跳進幾米深的鱷魚池裡。

如此動作看的三人目瞪口呆。

尚垠跳進去把身上的圍裙解開,繞到鱷魚後方,伸手一扔,正好把圍裙蓋到鱷魚眼睛上,隨後他快速向前,走到旁邊,舉起刺刀直奔鱷魚頭部,近三十公分長的刺刀沒入一半,再看鱷魚已經一動不動。

剩下的那條像是發現同伴被殺,看出他是個危險人物,趕緊轉身,向魚池邊緣躲閃,生怕他過來。

“一條夠吃麼?把那條也殺了?”抬頭問著。

洋溢的笑臉看的三人更是瞠目結舌,剛剛還兇悍無比的鱷魚,眨眼間就變成魚肉,在他手下沒有丁點反抗能力,比殺小雞還輕鬆。

“夠,夠了…”

尚揚下意識回道。

“我也覺得夠了,那只先留幾天,等你想吃再說…”

他說完,把刺刀抽出來,騎在鱷魚身上開始分割。

“哇”

陳語童實在受不了這幅場面,轉過身,劇烈乾嘔。

別說是他,就連尚揚都覺得不適應,見

過殺雞剁豬,還是第一次見到分解鱷魚,他騎在鱷魚身上,竟然…很渺小。

像是個小孩在分解龐然大物。

花費五分鐘。

扔上來兩個爪子,以及一段尾巴,根據重量判斷,至少在五六十斤。

他隨後跳上來:“你們看著點,這畜生自相殘殺,剩下的肉等會再拿上來,別讓它吃了…”

說完,撿起地上的爪子和尾巴,重新走回別墅。

三人仍然一陣恍惚。

還是難以置信,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

尚揚第一次對彪悍有了新的定義。

“龍哥,要不然你也試試?”

尚揚一字一句道。

李龍迅速搖頭:“我是不會作死…”

再次沉默。

沒需要他們看多長時間,或許是知道他們看不住,沒一會兒就走來了幾個壯漢,手中拿著鉤子以及滑輪等專業工具,把剩下的肉從裡面勾出來運走…

三人再次恍惚。

有種自己不屬於這裡的感覺。

“吃飯…”

尚垠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三人聞言,轉過頭走進別墅裡,與國內差不多,格局也沒什麼兩樣,一樓餐廳的餐桌上擺著六個菜,兩個湯,其中擺放在最中間的鱷魚尾巴極為顯眼。

“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忌口,就把每個菜裡少放了一樣,這個裡鹽少,這個沒蔥花,那個辣椒放的不多…”

他一樣一樣的說,像是在需要自己作品的孩子。

“有白酒麼?”

尚揚掃了一圈,看餐桌上只有紅酒和啤酒。

“有!”

尚垠點點頭,迅速跑到地下室。

看他跑動的樣子,陳語童和李龍同時轉過頭看向尚揚,看樣子好像他十惡不赦…

尚揚也很無奈,知道沒辦法回答,說是他欠自己的?好像又覺得不欠自己!

尚垠從下面跑上來,拎著兩瓶茅臺,把一瓶放倒幾人眼前:“這瓶你們喝,這個好…”

這瓶酒寫著茅臺,尚揚卻沒見過,瓶子並不圓滑,兩邊用白瓷雕刻的龍紋,上面是用金色蠟封,瓶子上拴著紅繩,繩子上寫著:漢帝茅臺酒。

價值幾許並不清楚。

不過尚垠拿在手中的那瓶他認識,是陶瓶茅臺,當初許石頭回到家裡那晚,為了慶祝就開的這瓶,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生產,目前售價小二百萬。

這個漢帝茅臺,應該只能更好。

管不了那麼多,尚揚把瓶開啟,開啟的一瞬間,濃濃的酒香撲鼻而來,坐在旁邊的陳語童臉色瞬間被打紅。

尚揚也是第一次聞到如此濃醇的酒氣,想了想,拿起尚垠的酒杯,先給他倒了一杯,然後給李龍,又給小丫頭倒了一點,最後給自己滿上。

“呵呵…呵呵”

尚垠坐在對面,一直笑著,笑著笑著,眼圈就紅了,嘴裡嘟嘟囔囔道:“一眨眼,兒子都能倒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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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揚聽見,卻沒說話,緩緩端起酒杯。

在碰杯的時候,刻意用杯口碰了碰尚垠的杯底,然後一杯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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