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小兔崽子!”

阿黃上前喝斥,他才不相信這個調皮的小家夥,定是躲在廟裡想要偷食祭祀貢品的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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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小兔崽子,我可是猛將之子。”小孩傲氣道。

秦琅又仔細瞧了瞧那神像,又看了看這小孩子,這猛將廟是羅士信死的當年所建,因此按理說這神像的面目模樣應當比較真實,那這小孩子長的這模樣,又自稱是羅士信的兒子,確實有幾分可能。

只是秦琅所知,羅士信死時才二十三歲,並未有子嗣,所以這位大唐的郯國公死後,身死爵除,連個繼嗣承爵之人都沒有。

“你叫什麼名字?”秦琅抱住這孩子問。

“羅太平!”

“羅太平?”

小孩也在仔細打量著秦琅,“你剛才喊我父親叫叔父,那你又是誰?”

“我姓秦,名琅字懷良。”

“秦琅?不認識。”

“家父諱瓊字叔寶。”

“秦叔寶?啊,我知道,我聽我娘講過,說我阿耶以前有個最好的兄弟就叫秦叔寶,生死交情,過命的兄弟,還是同鄉呢。你就是秦叔寶的兒子?可我聽我阿孃說秦伯父當年棄鄭投唐,妻妾子女皆陷於洛陽被王世充所殺害呢。”

這下秦琅真的已經相信這個孩子就是羅士信的兒子了,“我當年僥倖逃出了洛陽,你能帶我見你娘嗎?”

小孩子盯著秦琅,“你真是秦伯伯的兒子嗎?”

“千真萬確。”

秦用和秦勇剛才一直沒有說話,這會上前來,“三郎,這孩子還真是像極了羅將軍模樣。”

秦勇點頭,“簡直就是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剛才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羅將軍轉世投胎呢。”

“義父與羅將軍多年生死兄弟,我做為義父的家將,卻從未聽說羅將軍成過親生過孩子。”

秦琅倒覺得戰亂時代,就算沒有明媒正娶,但羅士信好歹也是一員上將軍,在外面有女人孩子也很正常。

畢竟羅士信死時都已經二十三歲了。

“兄弟,你能帶我們去拜見下你娘嗎?論輩份,她是我嬸孃,我應當去拜見的。”

“我娘不怎麼喜歡見外人,平時只跟楊姑姑來往,就算我師父去了,我娘也見的少。”

“我是你父親故人之後,相信你娘會願意見一面的。”

“那我去告訴我師父,喊他同去。”

“你師父也在此?”

·······

後院。

秦琅與蘇烈見面。

“秦琅秦懷良,家父諱瓊。”

蘇定方有些意外的看著秦琅,良久才道,“其實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猜到你身份了,你長的跟秦叔寶還真是極似。”

“不知兄臺高姓大名?”秦琅見這人身材魁梧,氣度不凡,估計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冀州蘇烈!”

“兄臺表字莫非定方?”秦琅問。

“想不到你居然知曉我!”

聽到對方承認自己是蘇定方,秦琅很驚訝。蘇定方可是個很厲害的人物,隋朝末年時,湧現出了一大批年輕猛將,俱號稱萬人敵,比如榮國公來護兒之子來六郎,再比如裴仁基之子裴行儼,再比如西秦霸王薛舉之子薛仁果,還有便是羅士信、蘇定方、杜伏威。

皆是十四五歲便披甲上陣,衝鋒陷陣無可匹敵的萬人敵。

“將軍十五歲隨父剿匪征戰,戰無不勝,後來更曾是河北夏王麾下第一先鋒戰將,所向無敵!”

蘇定方搖了搖頭,“如今我只是一個隱居鄉間的平頭百姓而已,不敢當將軍之稱。”

兩人沉默片刻之後,秦琅終於還是問出了心中疑問。

“不知道太平郎的母親是誰?”

蘇定方猶豫了一會。

“我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被打擾,不如就先請翼國公在此喝杯茶,我先送太平郎回去,當面問過她的意思後,再來轉告,如何?”

秦琅雖然很想見一見對方,搞清楚事實,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反正見到了太平郎,見到了蘇烈,這事情也不可能會一直隱藏下去。

蘇定方帶著太平郎離開。

秦用和秦勇都在那裡感嘆著。

“想不到羅將軍居然有後。”

“這孩子看著也就三歲左右吧?算算時間,感覺對不上啊。”

“可你看那模樣?那還能有假?”

阿黃上前,“三郎,要不要我跟過去瞧瞧?”

“還是不要唐突。”

猛將廟後院裡,秦琅端著茶杯細品,這加鹽加蔥的茶只當做是一種湯,倒也還不錯。

秦用在一邊道,“這蘇定方當年也是個猛人,想不到居然窩在這裡。”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成了羅將軍兒子的老師!”

“其實我剛才仔細回想了下,覺得這也並不怎麼奇怪。”秦琅道。

“為何?”

“因為我想起來我阿耶曾經跟我講過的羅叔的一些事情,記得其中有一件講的是當年羅叔和我爹還在瓦崗的時候,羅叔曾經把河北夏王竇建德的公主給拐跑了,這事當年還差點鬧的魏夏兩國交兵呢。我估摸著,十有八九,太平郎的娘便是竇公主了。”

“這事?可我記得竇姑娘雖然跟了羅將軍,但後來竇建德長安被斬後,她便失蹤了,有傳聞說她自殺了。”

·······

等待的時候有些無聊,秦琅便打量起這處後院來。

很明顯,這個院子是蘇定方在居住,打理的還不錯。

不經意間,看到書案上有封未收起的信。

出於禮貌秦琅沒打算看,可阿黃卻直接拿起來看,“老馬頭莫要失禮。”

“我就瞧瞧,反正他也不知道。”阿黃呵呵笑道,他總覺得這裡有太多秘密。

可當他開啟看了幾眼後,卻面色大變。

“三郎快看,這是封造反的信。李瑗要造反,給蘇烈封官授爵要他出來造反呢!”

一聽這話,秦琅也顧不得什麼失禮不失禮了,當即接過讀了起來。

看完後,他也是很震驚。

“想不到居然還有意外收穫,看來李瑗真的已經鐵了心要造反了,居然想要拉攏山東豪強們造反,倒是挺有想法的。”

·······

蘇定方帶著太平郎出了猛將廟往東行,騎馬數里路到山腳下,一處幽淨山谷裡有一座尼姑庵,庵旁有一座草廬,竹籬圍起一片菜園,窪壠之間,種著各色綠油油的蔬菜。

一個身著粗布裙頭插荊釵的年輕婦人正在菜地裡澆水,聽到馬蹄聲,抬頭看了一眼,見到是蘇烈他們便又繼續澆水去了。

婦人對面還有一個身披尼姑袍的女尼在鬆土。

“阿孃,楊姑姑。”

太平郎跳下馬,奔進菜地裡。

“慢點,不要把菜給踩壞了。”澆水的婦人道。

蘇烈把馬寄在路邊樹上,走到籬巴前先對尼姑拱手。

“見過公主。”

尼姑卻只是專心鬆土,“蘇阿郎何必客氣,大隋朝都早亡了,我也早遁入空門,哪還有什麼公主啊。”

澆水的婦人問,“阿兄怎麼來了?”

太平郎奔至母親身邊,高聲道,“阿孃,剛才阿爺廟裡來了個年輕人,他跪拜阿爺雕像,喊阿爺叔父呢。”

蘇定方便道,“是秦叔寶的兒子,叫秦琅字懷良的。”

“哦,是秦三郎啊,當初在瓦崗的時候也是相熟的,後來一同去了洛陽,一晃也是數年未見了,他怎麼來洺州了?”

“好像是路過來拜祭羅兄弟的,意外遇到太平郎,他本來說要來拜見你,我說先要來問過你意見。”

“不見。”婦人道。

蘇定方想了想,“線娘,其實我覺得應當見一下,你總不能一直帶著這孩子呆在這鄉間山裡吧,孩子總有長大的一天,若是現在去見秦琅,以如今秦叔寶父子在朝中的地位,把太平郎的身份向朝廷稟明,不說能繼承羅兄弟的郯國公爵位,起碼也能得個門蔭勳官的。孩子總有長大的一天,不可能一直縮在山裡鄉間的。”

“留在山裡不好嗎?難道一定要做官封爵?”竇紅線問。

“線娘,如今不比過去了,以前隋末亂世,天下大亂,外面征戰不休廝殺不止,做官也不安穩。可現在天下安穩了,我們這些人當然是甘願在這山裡鄉間隱居的,但是太平郎他們肯定呆不慣的。再說,這世道從來都是一樣的,若沒有半點權勢地位,鄉間山裡又哪是什麼淨土呢?一皂衣胥吏就能夠讓人不得安寧,一個縣令就能破家滅門!”

“我只能教太平郎讀書習武,卻不能給他出身,線娘,你好好考慮一下。”

竇紅線停下手裡動作,想了會,轉頭問在鬆土的尼姑,這位尼姑剛被蘇定方稱為公主,卻也不簡單,她本是隋朝皇帝楊廣的嫡長女,被封為南陽公主,後下嫁給權臣宇文述之子宇文士及,江都兵變時,丈夫的兄長宇文化及弒殺楊廣,在江都的皇族男丁幾乎全遭殺戮。後來竇建德誅殺宇文化及,公主氣度從容,丈夫宇文士及卻捨棄妻子,逃回長安投奔李唐。

竇建德曾經問過公主,如何處置她的兒子宇文禪師,可公主卻厭惡宇文氏,並未保全兒子,兒子被殺後她回到了洛陽,再遇宇文士及,憤然拒絕復婚請求,並剃度出家,後來更乾脆到了河北躲避。

南陽公主與竇紅線相遇結伴,一個在此出家修佛,一個在此隱居育子。

“姐姐覺得呢?”

南陽公主雖已出家,可平時跟紅線形同姐妹,對太平郎更視若已出。

“我覺得蘇阿郎說的有幾分道理,不過這事還是問問太平郎的意思吧。”

“太平郎,你想去長安,還是願意留在這裡?”

小小年紀的太平郎卻想都沒想的回答道,“常聽阿孃和師父說長安瑰麗輝煌,我想去長安,阿孃和姑姑還有師父,我們一起去長安。”

竇紅線有些意外,怔了會,最後苦笑道,“還請阿兄去把秦三郎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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