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蘇手中韁繩微緊,身下白馬似是感受到了身後冰冷肅殺的意識,不在繼續低頭吃草,嘶鳴一聲,蹄步向前。

他騎著白馬,目光漠然地朝著鬼爪老人行駛而去。

鬼爪老人已經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雙綠灰色的眼眸陰鬱的凝視著他,氣息危險。

“喂。”趙且歌蹙起眉頭,正欲說話,一個鐵塔一般的黑色身軀攔在了她的面前,正是國師手底下的黑血戰鬼,一雙森藍的眸子幽幽凝視。

鬼爪老人陰惻惻的發笑,“李且歌小姐是刀客揚小北的心頭寶,又是吳嬰太子妃未來候選人之一,老夫可不敢動你,只是小姐您這只寵物養得可真不見得有多乖巧,爪子太鋒利了,不如就讓老夫替您好好管教管教她吧。”

看著陵天蘇還在不知死活地御馬朝著鬼爪老人行駛而去,李且歌又怒又急,“你給我回來!”

看在她的薄面之上,或許鬼爪老人不敢胡亂動她的人。

但是如果她公然主動挑釁的話,那結果卻是大大不同的!

離國修行者,最是殘酷陰邪,送上門的羔羊,他們都會以最殘忍血腥的方式,撕成肉塊,生吞嚼碎。

李且歌見陵天蘇不為所動,怒然起身,奈何被那黑血戰鬼的氣勢壓得死死,一步也踏不出去,面色頓時難看至極。

鬼爪老人似笑非笑地看著陵天蘇,罩體的黑袍下襬處,升騰出詭異的黑霧。

其周身三尺氣場,浮現出宛若墨色氤氳的戰鬼囚抱巨山法相,九幽陰濃的罡氣強大迸發!

李且歌面色大變,驚顫失神:“戰鬼囚山!”

戰鬼囚山,乃是邪修天階功法,鬼爪老人有著通元初境之修為,藉助此功法祭養戰魂,戰鬼囚山,亦可囚魂,可拘人魂魄藏於法山之中,不入輪迴,吞噬人魂五曜,永世囚與法相鬼山之中。

以他如今的修為施展而出,莫說通元初境,怕是通元巔峰修行者的魂魄,也是直接給拘魂散魄了!

鬼爪老人周身散落的雪花化作詭異的漆黑之色,繼而瞬間化作宛如失去靈魂色彩的蒼白,頹然飄落。

縱然李且歌距離鬼爪老人甚遠,甚至還有這身前這個鐵塔般的戰鬼堵在她的身前,替她抗下了大半威壓。

她仍是被震懾得面色發白,識海劇痛,有一種魂魄被絞入了空間亂場之中,即將被吸走,撕裂!

她悶哼一聲,雙手捧頭痛苦尖叫道:“哥!!!”

一聲清越的刀鳴破雲而來,厚雪凍雲的天穹宛若被一道破出一個浩瀚的大洞,雲洞之中綻放出一股恐怖的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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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刀裂空,席捲著萬里雲氣流霜,氣勢悍然絕強。

無人能夠想到,如此霸道無雙的刀,真身卻是一柄窄長細彎的繡春刀。

“誰敢傷我妹妹!”年輕的男人聲音響徹天宇,不見人影,已見刀魂映刃,鋒芒朝著鬼爪老人直劈而去!

鬼爪老人眼底雖有忌憚與意外,似是沒有想到揚小北竟然會來得如此之快,可是他並不打算就此放過這個試圖冒犯他的‘女人’。

黑色寬大袖袍揮舞之間,漆黑的魔霧化作一道長龍,將奔如雷霆般的神刀捲入其中。

瞬息之間,漆霧如龍,在燃燒的刀意之中赤紅火焚。

揚小北修為在通元巔峰之境,比起鬼爪老人強了不止一線,可是在這天階功法的相輔相成之下,那勢不可擋的刀意終是延緩了幾分。

鬼爪老人陰森森發笑,緩緩抬起頭來,兜帽之下那乾枯的鷹鉤鼻大有厲鬼勾魂之感。

在鬼爪老人抬起頭顱的那一瞬,陵天蘇手持韁繩,白馬長鳴,馬蹄高高抬起,鑲有越國軍方特殊鐵片的馬蹄在大雪之中折射出金屬的冰冷質感。

白馬縱年少。

白馬十分高大。

年少的他並不高大,卻遮住了大半蒼穹。

草原之上,天地間的風雪忽然變得清寂安寧起來。

白馬屈蹄,站了起來,馬背上的他遮蔽了天光,逆光投下出來的陰影映著一張冷漠的臉。

鬼爪老人魔機森然,如蒼鬼囚籠天山一角,就連絕強的楊小北驚豔神刀都暫時都無法破他周身氣場。

可是他站在馬下,天空被馬上少年遮掩。

一個極為簡單的場景,卻是讓鬼爪老人陰森的笑容微微僵硬,心中竟然生出一種遮天傾塌,他即天意的可怕錯覺。

馬蹄落下。

山鬼戰魂迎上轟去!

‘噗嘰’……

一個略顯有些滑稽的聲響在風雪之中迴盪而起。

鬼爪老人的元力在瞬間噴薄而出,並非自我能夠控制的噴薄而出。

就像是遇到了什麼極大的危機,在最後關頭,體內深處的求生本能慾望將所有元力壓榨而出。

而那不帶任何元力氣流,看起來平凡至極的鐵片馬蹄落下。

踏碎墨色般的黑霧,如海市蜃樓般悄然而散。

鬼爪老人面上不屑的神色甚至尚未散去,雖然身體已經做出本能感知死亡的反應,可是他的意識甚至都未反應過來,兩者之間的生死懸殊。

只是踏在他胸膛之上的馬蹄很快就深深凹陷沒入他的身體之中,蒼白枯瘦的麵皮之間,有細密的血珠從肌膚毛孔之中迸發而出。

他噗的噴出一口鮮血,目光震撼絕望,卻無力阻攔死亡的黑暗將他包裹。

從旁人的角度裡看起來,簡直就像是陵天蘇策馬抬蹄,然後無比自然的落下。

這位離國盛名的邪修大人,便化作了一灘肉泥,混雜在雪地之中。

鮮血將白馬毛髮漸得通紅,襯得它宛若是從修羅戰場,白骨赤地之中走出來的一般。

破空而來的長刀咻的一聲,燃著瀲灩的赤血火焰,終於切開重重黑霧。

揚小北根本就沒有想到鬼爪老人會死,以至於忘記了去換氣收刀,窄細彎長的繡春刀雲氣聚而難散,繼續破風而去。

馬背之上,一隻修長分明的手掌看似從容閒定的探出,不徐不緩地握住了勢如閃電的那把刀。

火燒雲一般的刀氣火焰頓時散的一乾二淨。

長刀安安靜靜的被握在手中,宛若沉睡,不見半分神威與恐怖。

沐浴風雪而來的楊小北頓時震驚當場,呆若木雞。

李且歌大睜著眼睛,驚呆了!

容秀不是說送了一

只乖巧可人的小奶貓過來嗎?

這是小奶貓?

分明就是殺人的猛虎啊!她有些凌亂。

離國紅衣銀甲士兵們紛紛眼露兇光,急躁而兇殘。

天光隨著遠山寂滅的夕陽明滅,暮雪無聲,落雪無數。

鮮血白馬,重重飄雪之中,白衣銀髮,衣和發都飄飄逸逸,宛若一場絕美的畫。

手中靈巧的翻了一朵刀花,散去的雲氣無法挽回,可是黯淡下來的蒼穹之下,烏雲卻是瞬間狂暴席捲起來。

天地暗滅,連眼前的雪花都看不分明了。

陵天蘇手中的沉寂下來的刀終於動了……

黑暗的暮雪之中,唯見一抹驚鴻雪寒的刀影如電如光,一聲聲的輕嗤切割,飛漸出腥濃霜紅。

最後,鋥的一聲,刀刃入體,站在李且歌前方的黑血戰鬼胸膛被長刀貫穿,猩紅燃著赤色火光的血液一點一滴的從戰鬼身體之中噴薄而出,照亮暮色。

光影交錯之中,清晰可辨,地上橫陳肆列的染血屍體皆是離國兵士。

冰冷的刀尖距離李且歌的鼻尖只有一寸。

距離精準得有些微妙。

陵天蘇翻身下馬,淡然的眼風輕輕掠了她一眼,“馬還你,刀也還你。”

黑血戰鬼體內的鮮血焚燒的色澤逐漸化作金色的輝煌火焰,地上的血陣如油引一般接連點燃。

耀目的火光在雪地之中美麗綻放,遠遠看去,猶如一道邪惡的鮮血鬼陣被一道來自天域的聖火焚燃破解。

血陣盡頭的五方巨鼎砰然炸裂,火光衝天,如煙花綻放一般,散成五光十色的璀璨。

大坑之中的越國凡人劫後重生,紛紛停止哭泣,感恩道謝的悲喜之音不絕於耳,他們目光熱誠地看著陵天蘇,猶如敬仰神明。

在生死的最後關頭,解救他們的,並非是越國救世主太子殿下,也非是天神降臨,而是那位絕美的‘女子’,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她雖非是神明,卻更甚神明。

在這一瞬間,陵天蘇體內五道昊天自在印驟然滾燙發熱,彷彿有著極為純淨的力量湧入進來,匯入身體之中,每一寸肌膚與骨骼都盈滿了力量。

他眼神微詫。

這是……

人間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能夠化為修行者的本源力量,信仰之力既能夠善改修行者的有限資質與血脈,更能夠化為精純的元力,助人修行。

若是信仰之力積攢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會化作功德之力,即便是入了輪迴,這股雄渾至高的力量也不會磨滅。

功德之力能夠造就神軀,在虛無神界之中亦有凡人飛昇成神的例子。

那便是信仰之力達到了一種讓神族都不可忽視的地步,易凡化神,登峰造極,登臨成神。

雖說這幾百人的信仰之力滲入陵天蘇的身體之中,會有大部分流失於體外,不過是讓那五道昊天自在印微弱緩慢的運轉一圈,陵天蘇方才殺人所消耗的元力盡數修復。

陵天蘇輕撫肩下的狐族圖騰印記。

可是他心中卻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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