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衡血管裡流淌的始終是人類的溫熱鮮血。

而那只小毒蛇,將她那冷血動物的天賦本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光是腦海中浮現出阿綰那張生動溫柔的笑臉,陵天蘇就背脊發寒。

雖然陵天蘇覺得顧瑾炎的做法有失妥當,但是陵天蘇不得不承認,在這亂世之中,慕容衡的確有著帝王之才。

她獨倚長椅,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瑩如玉,纖纖玉手此刻竟是輕輕推著一張小小搖床,許是陵天蘇的腳步聲,驚醒了搖床內淺睡的小家夥。

很快,寂靜的長夜發出了嬰兒不安焦慮的啼哭之聲。

慕容衡眉頭輕蹙,卻是不見任何不耐之意,蹙眉蹙得別有動人溫柔的風致。

她俯身輕哄,淺斟低唱著不知名的鄉間搖籃曲,聽那調調,好像是楚國的曲風。

聽她吐語如珠,聲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動聽之極,搖籃中的嬰兒很快止了啼哭,咯咯笑了兩聲,繼而又酣睡過去。

陵天蘇十分好奇這小莊園內怎麼會多了這麼一個孩子,迎步過去,目光好奇的朝著搖籃中看去。

帶看清那孩子的長相,他嘴角不由微微一抽,道:“慕容衡你這是跟誰生的孩子?”

並非他有意誤會,而是那搖籃中的女嬰與慕容衡竟然有著三分相似。

而且,他才不會相信,以慕容衡的性子,竟然會對一個無關緊要的嬰兒露出這般溫柔的一面。

淺淺低唱曲音終了,慕容衡端起石案上的茶水,也不嫌茶以涼透,輕抿一口,掀起那雙漆黑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可是我與世子殿下的孩子啊,你可不能不認。”

莫名其妙的荒唐一言讓陵天蘇沉默了下來。

他的沉默並非是去思考自己何時做了這種讓她懷孕的錯事,而是另有所思。

靜了片刻,他看著月色濃霧中的美麗女子,道:“你是想以這孩子,藉助葉家的勢?”

顧瑾炎逼她起誓,一生皆是葉家世子的女人,哪怕日後登上皇位,也終身不得納皇夫,立子嗣。

以顧瑾炎的性子,豈能光是起誓便能夠輕易相信她會兌現自己的承諾。

如今小莊園內多出這麼一個與她有著三分相似的女嬰,而整個京都皆知曉她是葉家世子金屋內藏著的美嬌娘。

這孩子一旦現世,她慕容衡女帝之名,將終身與葉陵之名捆綁在了一起。

慕容衡輕笑一下,伸出纖長白皙的手指在那嬰兒肥嘟嘟的臉上輕輕捏了捏:“可別小看了這孩子,她的用處可大著呢。”

陵天蘇十分識相的沒有問這孩子的父親是誰,看著那女嬰嬌憨的睡顏,不禁想到子憂腹中的那個孩子。

今夜一直緊繃嚴肅的心情不由一時也放鬆了下來。

他面上多出了一分真切的笑影,蹲下身子,亦是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小家夥肥肥胖胖的臉頰。

誰知小家夥警惕得很,手指剛一碰到她,立馬睜開了那雙圓溜溜的烏黑大眼睛。

眼睛一擠,嘴巴一癟,一張可愛的小臉蛋頓時變作難看

皺巴的苦瓜小臉,哇得一聲嚎啕大哭起來,小嗓門甚是洪亮嚇人。

豆大的眼珠子譁啦啦的流。

陵天蘇被嚇了一跳,頓時手足無措起來,趕緊收回手指,雙手都無處安放:“喂……你別哭啊,啊乖乖乖,我力氣又不大,應當沒戳痛你才是。”

小家夥絲毫不給面子,繼續嗷嗷哭叫。

緊張無措的汗珠從陵天蘇額角滲了出來,一副做了壞事一發不可收拾的心虛模樣。

他頭大如鬥,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捂住小家夥的嘴巴,可是有擔心一不小心弄傷了她。

萬般無奈,他只好向慕容衡求助,扯了扯她的紫衣裙襬。

慕容衡慢條斯理的端著茶杯,有一口沒一口的輕抿著,似笑非笑地看著陵天蘇道:

“今夜世子殿下好威風,毀了半數皇宮,將龍族雙子君都好生按在地上羞辱了一番,龍角拍斷了,龍鱗也給拔了,就連當今聖上的面子也絲毫不給,怎地下半夜來了我這,卻被一個孩子逼成這副沒用模樣?”

陵天蘇面色漲紅,耳邊那孩子的哭鬧聲像是催命符似地,讓他不安失措,心慌意亂。

暗道以後若是帶自己的孩子,也是這般鬧騰,他跟子憂能哄好小家夥嗎?

他笨手笨腳地用衣袖給那女嬰擦了擦眼淚和哭出來的鼻涕泡,無奈道:“你可別哭了,你娘忒狠心,都不知道哄哄你。”

慕容衡嘴角抽了抽,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終是俯身從搖籃中將那孩子給抱了起來,動作輕柔的抱入懷中,淺唱歌謠,溫柔哄她入睡。

布襖之中,那只白白胖胖滿是肉窩窩的小手捏著慕容衡胸前的一縷秀髮,哭聲卻是不如方才那般乖巧止歇,反倒是斷斷續續的哭著。

陵天蘇看了辦響,目光落定在慕容衡胸前,冷不丁來道:“她是不是餓了。”

似是注意到陵天蘇的目光所落之處,慕容衡先是一怔,隨即那張白皙的容顏瞬間明豔染紅,她輕啐道:“你腦子都在想寫什麼?”

陵天蘇皺了皺眉:“我又怎麼了?”

他無語的背過身去,鬱悶道:“我對你又不敢興趣,你儘管喂她就是,我不看你。”

本想著今夜來找她是談正事的,誰曾想慕容衡身邊竟然多出了這麼一位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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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衡露出一個苦悶無語的神色,她腳步生風,抱著哭聲不知的嬰兒繞到了陵天蘇的面前,把他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她瘋到竟然要當著自己的面給那小家夥餵食。

讀懂了陵天蘇面上的羞赧驚嚇,慕容衡咬著嘴唇,紅著俏臉,將那女嬰輕柔地往他懷中塞去,命令道:“抱好!”

陵天蘇不敢含糊,手忙腳亂的雙手撐在小家夥的腋下,渾身僵硬的舉著嬰兒。

看著慕容衡正在解嬰兒身下的襖褲,還不忘貼心的隨手打出一道結界,隔絕了外界的寒風。

陵天蘇皺眉道:“你在幹什麼啊?”

話說他今夜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怎麼事情就發展成了這般滑稽的一幕。

很快,慕容衡沉靜的嗓音響起:“她尿

溼了,不舒服才哭出來的,你再抱一會兒。”

說著,這位即將登基為皇成為未來九州之上唯一的女帝,竟是親手將縫補好的柔軟布墊悉心給小家夥換上,再裹好衣衫,從陵天蘇懷中接過孩子,抱著哄了好一番,才哄睡著去。

幾番折騰下來,她白皙的臉蛋上也起了一層淺淺的薄汗。

陵天蘇如蒙大赦的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灌了個底朝天,目光欽佩的看著慕容衡:“都說女子成為母親後都會變得無比溫柔強大,今日一見,果然古人誠不欺我。”

慕容衡拈起一角寬袖為自己燥熱的臉頰扇了扇涼風,目光含笑地直盯著他瞧:“世子這話說的,彷彿衡兒從前就不是個溫柔的人似的。”

被薄汗一蒸,她那張瓊姿花貌透出一層胭脂之色,襯得她脖頸間凝脂般的雪膚透顯出一片詩意光澤。

陵天蘇淡淡睨了她一眼:“你說這話的時候竟然不覺得臉紅的嗎?”

慕容衡笑了笑,並未在繼續跟他玩笑。

她在陵天蘇對面處坐了下來,目光落在陵天蘇的髮間,輕笑道:“世子殿下這一年想必過得極為豐富精彩吧?”

陵天蘇道:“彼此彼此。”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塊雕龍白玉,以及一方玉璽,在慕容衡大睜的目光下,最後又取出一張大晉授印的金令。

他將這些東西一一擺好,放在她的面前:“魏國的帝蘊玉以及玉璽,還有晉國的授印,如今你登基所需之物,盡數都在這裡了,你看你準備何時歸國登基。”

慕容衡神色複雜地看著桌案上擺放好的物品。

曾經,這個少年許諾她的東西,就在眼前。

不過一年,他便兌現了自己的承諾。

慕容衡深深吸了一口氣,那雙黑白分明的美麗眼睛裡流淌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光。

她換成了一副好整以暇的神色,支著下巴看著陵天蘇,笑道:“顧少難道沒有同世子殿下說,早在半年前,我便已經在楚國皇城,舉行了登基大禮嗎?”

陵天蘇著實是吃了一驚:“你已經登基稱帝了?!!”

慕容衡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為何還要三國授印?”陵天蘇分外不解。

“所謂三國授印,得到的是天地認可,繼承正統氣脈,化國運為自己的力量,從而收納萬民的信仰之力,沒有三國授印,我便收不到自己的子民朝臣半分絲毫的信仰之力,但這並不影響,我登基為皇。”

陵天蘇面上的不解之意更濃了:“你既然已經成為新君,為何還要待在這裡?”

慕容衡道:“小莊園如今規模漸漸操持起來,我復國不久,異改舊‘楚’國號為“胤”,如今大胤國不異於新起之國,百漏百疏的地方數不勝數。

我如今羽翼未豐,尚有許多知識需要彌補,若我返回故國,無人相護,只會死得更快,如今在這小莊園裡,有這個孩子。

還有顧瑾炎,如今更是運氣極好,居然等到了你的迴歸,天底下,哪裡還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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