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的風沙仍自呼嘯,縱然身處於軍帳之中,那宛若陰兵怒嗥的狂風之聲未得片刻安寧。

當顧瑾炎再次醒來的時候,胸前毒箭貫穿的傷勢,那種撕裂噁心的感覺已經全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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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被處理得極好,手臂間灼烈的魔火侵蝕也不知為何盡數消退,這一覺他竟是睡得無比酣暢,自從魔骨纏身以來的夜夜噩夢竟然也未發生。

一睜眼,一吸氣。

是自己的軍帳,是人間的氣息。

他竟然還活著?!

抬起右臂一看,亦是纏滿了乾淨的繃帶,繃帶之下散發著深濃的藥香,被魔骨灼噬的血肉竟是神奇的都長了回來。

顧瑾炎覺得自己沒有睡醒。

“醒了,看起來精神不錯。”一個悠悠漫漫的少年嗓音突兀響起。

顧瑾炎睜大眼睛,一個激靈地從床上彈了起來,看著坐在茶案旁的那道身影。

此刻軍帳的簾子是遮掩得極為掩飾的,隔絕了外界的風沙嚴寒。

縱然此刻已經臨近響午,帳內的空間光線仍是有些昏暗不定。

一盞油燈下,桌案前的那人鎮定從容為自己斟滿茶水,手邊上安靜放著一張冰玄面具以及一個方方正正的木盒。

顧瑾炎醍醐灌頂般的震驚襲來,久久無法回神。

他宛若一個痴呆一樣緩緩抬起手臂指著那人,結結巴巴道:“你……你……你……咳……”

他蒼白英俊的面容慢慢漲紅,風流不羈的顧大少難得狼狽的語無倫次起來:“這……你……哈哈……少爺我不是在做夢吧!”

陵天蘇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他朝顧瑾炎笑了笑:“你過來把屁股撅起來讓我踹一腳,疼不疼就知道是不是在做夢了。”

顧瑾炎激動得翻身下床,衝過去就給那個裝腔作勢的傢伙大大一個熊抱。

也不顧自己胸膛上的箭傷被撞得生疼,開心得竟像個孩子似的:“本少就知道禍害遺千年,你這個大禍害哪有那麼容易死!他媽的!蘇安那個老正經也學會了騙人,我就說嘛,這世上若是沒了葉少你,當真是少了百般樂趣,誒?誒?你這頭髮怎麼回事?”

“行了,行了。”陵天蘇一臉嫌棄地推開這傢伙:“我怎麼就成了禍害了。”

顧瑾炎搬了個凳子坐下,嘿嘿一笑:“怎麼不是禍害,我是小禍害,你可是大禍害,你的死訊傳到京都,可不知哭碎了多少姑娘小姐的心,就連春意樓,萬花樓,聽雨軒裡的姑娘都傷心得肝腸寸斷,數月不招客了。”

陵天蘇汗了一下,這些事他還真不曉得。

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受歡迎了。

“行了,閒事不多談了,顧少,你體內那根魔骨我並未取出,還剩三年,這三年來,你需得好好修煉突破通元境。”

陵天蘇倒是有辦法為他取出這根魔骨,只不過受了聖泉清洗,如今顧瑾炎倒是沒有了性命之憂。

而這根魔骨威力極窮,若是能夠破境煉化,對顧瑾炎而言,也是一個極為不錯的造化。

如今的陵天蘇,對於這根魔骨有一千種應對之策。

有他在,莫說三年,甚至無需半年,他便可助顧瑾炎突破通元境。

顧瑾炎低頭在自己身上聞了聞,說道:“我身上的箭毒已去,可是解藥在吳嬰那裡,你去找了吳嬰?還有還有,這一年時間裡,你究竟去了哪裡?世人都說你死了,在川蕪山究竟發生了什麼?”

陵天蘇道:“這些事說來話長,暫且不提,至於那解藥的確是從吳嬰那所得,顧少,我有一件事情想擺脫你。”

顧瑾炎挺直腰板:“說吧,何事?哥哥我定給你辦好。”

陵天蘇端起茶杯,指腹輕輕摩挲著杯緣,道:“我要讓你幫我查一查吳嬰這個人,還有,我入永安城是如何與吳嬰相遇的,你對此人,又是何等印象。”

“查吳嬰?”顧瑾炎驚歎道:“都說這吳嬰是你的一生宿敵,遠古一行,你與他同被國師活捉,沙海樓之變,我聽說那家夥也與你同行了一段路程,如果說在這世上由誰最瞭解吳嬰,那個人不應該是你嗎?何必在浪費力氣讓我去查?”

陵天蘇並不想暴露自己命魂已碎的事情,以免顧瑾炎過多操心憂慮。

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讓你查你就查,方才還答應得挺好的,哪這麼多廢話。”

“行行行!”顧瑾炎舉手做投降狀:“哥哥都聽你的,如今我身子也好了,先容我跟魏國好好算一筆賬先,待回去以後,一切都好說。”

“算賬?”陵天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指了指茶案上的木盒:“開啟看看。”

顧瑾炎咧嘴一笑:“怎麼?千里迢迢來救本少就已經情深義重了,怎麼還帶了禮物來,我看看是什麼好東西。”

翻開盒面,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顧瑾炎看清盒中所盛之物,火燒屁股一樣地跳了起來,怪叫一聲:“什麼鬼玩意兒啊!你變態吧!”

盒中竟然裝著一顆頭顱,一顆成年男子的頭顱,睜著一雙佈滿血絲不甘的眼睛,面上神情早已僵硬屍白。

“大驚小怪的做什麼?顧少你在戰場上斬下的頭顱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吧?怎麼還跟個小姑娘似的一驚一乍。”

顧瑾炎頗為頭疼的揉了揉額角:“這是人頭的問題嗎?你來看本少,帶上禮物,裝著一顆頭顱,這才嚇人好不好!”

“是嗎?”陵天蘇一雙藍色的眼睛悠悠然地朝著顧瑾炎看了過去:“可我覺得,這份禮物,你會喜歡的。”

見他神態高深莫測,顧瑾炎心中一凜,直覺告訴他事情並不簡單。

他凝起雙眉,再度朝那盒子裡看了過去。

目光終於發生了一絲變化,雙瞳一顫:“呂豐瑞!”

盒中所裝著的,不是旁人,正是藏嶺野的魏國邊疆首將,呂豐瑞。

藏嶺野失守,離軍大破之日,呂豐瑞就已經死在了離國的鐵騎之下,被萬數鐵馬金戈踏成血泥,白骨不復。

怎麼頭顱出現在了這裡?

顧瑾炎是個聰明人,瞬間明白了其中真意,眉宇間沉起一絲怒意。

他啟唇冷笑,白齒森然:“很不錯啊,原來一早就打定好了注意來給本少下套,魏國有一手啊,都會詐死詐降了。”

若非呂豐瑞邊軍大破,他顧瑾炎怎麼可能淪落到被重軍包圍的困境之中。

陵天蘇取過桌案上的面具,重新帶好,低聲一笑:“至於那鳴笛,我給攔了,你培養的死士皆是好手,都召回來可以用在別處,至於楚國……”

他唇邊笑意很濃,眼底寒意亦是極深:“事情沒你想得那麼複雜,拿了該拿的東西,卻不想付該付的代價,既然他們不講道理,那我們就去那魏國皇宮,好好跟他們講一講道理了。”

顧瑾炎先是一怔,隨即失笑道:“葉少你就別說這種不現實的帥氣話了,你可知曉在藏嶺野的山外,被多少大軍包圍了,如今我們出不出得去還是個問題,你就想著找場子似乎早了些。”

“你是睡糊塗了嗎?”陵天蘇淡淡地掀起眼角,眼風朝著顧瑾炎睨了過去。

分明是一個很簡單細微的動作,顧瑾炎卻不知為何,渾身寒毛莫名根根倒立直豎起來,心神就彷彿被某種與生俱來的氣質所攝住,嗓子發啞說不出半句話來。

很快就聽到陵天蘇繼續用那種平靜且理所當然的語調說道:“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進來的。”

顧瑾炎一愣!

是啊!

藏嶺野四處皆是離國重兵包圍把守,為的就是耗死他顧瑾炎,他們出不去,外界之人又是如何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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