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自言自語道:“有趣。值得閣主再開玄機閣。”

他的目光充滿了期待,就像是在等待。

所以在某個時刻,他望了一眼落霞小鎮的南方。

洪荒九柱,是一次難得的契機,即便是千年門閥,與洪荒九柱相比之下還是差的太遠,所以每一個人都下定決心:要在這裡取得屬於自己的造化。

江北崔氏,是一個奇怪的千年門閥。因為他們始終不以強大戰力稱雄,而是以神鬼莫測的無邊智慧支撐了長久以來的不衰。

崔盡時,他就是崔氏下任族長,這在門閥宗族高層中早已不是秘密。據說他自從五歲時就開始在秘地修行,資質強大無比,乃不遜於其他任何人的青年強者。

此刻,他的目光忽然放在了來時的石徑上,銳利如刀。

所以,出現在重重綠葉中的人是一襲麻衣。

麻衣少年!終於出現了。

數日前自由交易市場那一戰有太多人看到,所以很多人的目光便落在了麻衣少年和崔盡時的身上,期待著一場惡戰的開始。

麻衣少年劍眉星目,穿著一身鬆垮垮的棉麻長衫很快來到廣場中,他裸露的脖間有一道如蚯蚓一般的傷痕,飄散的長髮搭在肩膀上。他目光彪悍狂野,如同一隻敏捷的獵豹,直直的盯著洪荒九柱。

令眾人驚奇的是,崔盡時居然收回了目光,繼續去探索研究洪荒九柱。

莫非他怕了這實力強大、來歷神秘的麻衣少年?這當然不可能,崔氏千年積澱,底蘊強大,絕不會畏懼如此一位少年。

就在眾人驚疑時,小先生遙遙出聲道:“這位小兄弟,觀摩洪荒九柱是否應該問一問主人的意思?”

他的聲音平靜淡漠,卻彷彿冰刀一般冷。

那麻衣少年將目光緩緩挪開,看向小先生,嘴角裂開一笑道:“洪荒九柱放在玄機閣,那麼玄機閣就是主人了麼?”

這句話讓眾人心神震動。

此人是誰?居然敢對玄機閣如此說話。

小先生淡淡道:“我說是,那就是了。”

麻衣少年道:“那就是了,在下野氏郎,見過小先生。”

一瞬間他變得溫文爾雅,如同一位性情溫良的玄機閣門徒,在小先生面前恭敬有禮。

小先生深深的看了一眼野氏郎,道:“野氏郎,好名字,好血脈。”

聽聞血脈二字,野氏郎瞬間變色,復又平靜如常,只是一雙眸子中彷彿藏匿著一隻野獸,擇人而噬。

——

蕭參差靜靜站著,沒有人注意到這位相貌俊秀但修為太過低微的少年。

他覺得這個陌生的世界似乎有一些平靜,身著華服的青年男女,始終溫暖潮溼的氣息,極盡奇巧的巍峨建築。全新的世界帶來了新的感受,與北方之極的天寒地凍相比,這裡是新的起點,更是他認識自我、改變命運的宿命之地。

一路南下,直接穿越紊亂空間抵達玄機閣,這應該是蕭煅早已計劃好的。

他望著洪荒九柱,並未探出神識,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

不知在幾歲的時候,他已在木居中讀過一本破爛不堪的殘卷,恰巧那正是洪荒九柱的來歷與奧妙。他心中想起那段晦澀的語言:太古遮天,地火黎光;九極崩裂,萬獸奔走。十極淵處,有十柱起,化作流光以鎮之。

在這段話的後面不知是誰曾標註:十柱中第一根應歸於北荒冰封雪原之極,但萬古時光中從未出現;而剩下的九根石柱歷盡無數時光後,就是如今的洪荒九柱,它們從未知之地出現,自成一界。

分別是荒草,水韻,山凝,雲獸,戮劫,慈悲,濁流,清居,挽星九界。

這每一界都蘊含著天地之間、太古洪荒中的玄奧。

而歷代以來,對洪荒九柱的領悟就在於勘察九世界的內韻,以此創造術法。這種世界內韻,感悟越多,與大荒九極之間的聯絡則更會緊密。至於大荒十極,那就是傳說的禁忌之地,也是大荒修士心中的傳奇之地。

無數破舊殘卷上的記載像流水一樣淌過蕭參差的記憶深處。

他盯著最後一根石柱,這應該就是挽星之界,他所需要的正是這裡。

“當你順著星光掌握了所有的脈絡時,你才會看穿命運的迷霧。”

所以這一界的星光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

沒有人能料到蕭參差雖然僅有八品境界的修為,但是卻擁有了極其強大的識海。

他的識海初顯於劍牙噬魂豹的噬魂獸訣下,是一片湛藍清澈的海面,白沙藍海猶如仙境,微微起伏的波浪上海鳥輕快地飛翔。這片奇異識海掩蓋了太多秘密,也正是它的出現才導致了封印破裂,這也才有了西荒玄機閣之行。

蕭參差雙目微闔,識海中白沙藍海、海鳥飛行,在緩緩觸控到最後一根石柱時。

識海頓時異變,海浪翻湧間他已進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

入眼是平曠無盡的黑色戈壁,灰褐色的沙礫平緩的鋪向遠處,戈壁上散落著無數巨大的石塊,孤獨的屹立於靜寂中,在沒有邊際的虛空中蔓延,像一卷磅礴浩瀚的水墨畫,充滿蕭索、孤寂、灰敗、破滅之意。在這一刻,蕭參差心中忽然生出了極大的悲傷與難過,卻不知因何而起,他的神識凌空於浩浩寂空,就像是默默旁觀的一個影子。

他就這樣屹立於虛空,望著浩瀚戈壁與黑石。

直到某一刻的來臨。

世界的光一直在變化,以灰暗而無息的細微變化在無數黑石中浮蕩。當這暗光行至某處,一切都變了。虛空中出現了一顆星辰,兩顆星辰,三顆星辰,乃至於更多,仰望黑石-戈壁的上空,已經佈滿了無數或璀璨、或黯淡、或變化萬端的星辰。星辰之光垂直落下,帶著冷意像刀鋒一般切入這個世界,落在了每一寸戈壁的沙礫上,每一個巨大的黑石上。同樣穿過了蕭參差的識海,像是劃開了他的身體。

那殘卷中說的很正確:挽星之光,黑石-戈壁,開啟宿命的轉輪,就讓星光切開我們的身體,去尋找內心深處的自己吧!

——

挽星界內。

蕭參差張開雙臂,迎接著從天而降的無數星光,這光如同冷焰一般,照亮了整個世界,也將每一顆黑石照的閃閃發光。星光穿過了他的識海,帶著磅礴的冷意,瞬間將其凍結。

蕭參差的識海之力在冰冷的星輝中格外敏銳,他在一瞬間彷彿看到在漫天星輝中有無數細若纖毫的細線,密密麻麻的牽引到無邊戈壁上。他皺起眉頭,這些可沒有在殘卷中提起,那麼就得自己來尋找其中的挽星內韻。

蕭參差仔細感受著淌過識海之力的星輝,除了冷寂沒有別的感覺。他的目光落在無數巨大的黑石上,既然這方挽星之界是洪荒九柱道韻所在地之一,那麼這裡的每一顆沙礫、黑石必然會有其存在的意義。如同在冰封雪原中,當你握住一片飛雪,那麼就必將感受到整個雪原的苦寒。

所以,在觸及黑石的一刻,他才明白,原來在那些經脈一般的光線覆蓋了整個黑石,就連那些隱藏在陰暗中的角落也被覆蓋,光線像流水一樣運動而充滿活力。在黑石上勾勒出了無數的細微脈絡。

蕭參差自幼於北海之畔觀星,他所瞭解的觀星術來自於蕭煅,如今思及此,才覺出其中的古樸玄奧。

他的識海之力如仰望星空的目光一樣,穿過了漫漫星輝;與星輝相互碰觸的那一刻,冰冷之感漸漸濃烈。

“星動八方,挽三界之光。”

按照觀星之術來講,世間之事便沒有看不透的,三界之中辰光遍佈,就是其中的奧義。一念起,心神瞬息散開,如同漫天星輝直刺識海深處,他的身體裡彷彿有一層廣闊無垠的帷幕裹著了所有,這股冷意像一道永恆的光輝滑過最深處的那片畫布,這光芒濃郁的讓蕭參差一瞬間便察覺出:似乎這片帷幕更加更加厚重了。

蕭參差心道:“父親讓我直接進入洪荒九柱挽星界,原來是為了加固那道封印。”

時至今日,他只知道這道封印一旦破裂,自己必將神魂俱滅,而每加固一分,自己的生命也就多了一份保證。進入挽星界,這份收穫與機緣已太大!這也讓他長長舒了一口氣。

浸染過星輝的識海此刻變得極度敏銳,他屹立於一枚黑石之上,四面八方圍繞著無數的黑石與星輝,他就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一時生起渺天地沙鷗、飄飄何去之感。此刻封印裂縫得到加固後的蕭參差心情振奮,這是一個很好的起點,豪情如潮水捲起:若真能活下去,那麼與羅須少君的一年之約就能實現了吧!

豪情起而識海漲。

他的識海卷過無數星輝,在混沌不知遠近的虛空中瞬間點亮了九顆黑石。

觀星術:星動八方,所以在無數的黑石中,附著於黑石表層的無盡星輝突然綻放光華,如同九顆燃燒的星辰分居四野。蕭參差站在星輝中,望著九顆璀璨黑石心頭微詫,這自幼修行的觀星術怎麼會如此強大?一變而為七,七變而為九,九變者,究也。九顆黑石意味著命運的究極,也代表著宿命的轉輪。

九顆黑石的位置呈現出不規則的分佈,彷彿隨意散居於這挽星界中,若連接起來如同一條扭曲飛舞的長線,更像是一頭巨蛇或者巨龍。

在距離蕭參差最近的那顆黑石上,那大團璀璨的星輝光華中忽然出現了一副模糊的畫面:鮮血與白色的大火在無盡的海面蔓延開來,刺耳的悲慘呼聲充斥在整個海面。

呼嘯蔓延的血與火中豎起了一杆漆黑的戰旗,隨風漫卷的戰旗像無邊無盡的黑暗之淵,瘋狂的吸收火焰與鮮血,那妖異的黑色戰旗在吸收鮮血與火焰後,旗面上開始緩緩流淌著刺眼的血紅,陣陣升騰的火焰不斷燃燒著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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