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露薄光時,薛摩從美夢中被拉扯著醒了過來,他雙眼愣愣地看著床梁,今天便是試劍大會了,他是應該清醒的,可是他的腦海裡卻只容得下夢裡的片段,其餘的竟是一點兒也擠不進來。

他又做夢了,做了一個不願醒來的夢,夢裡又是碎葉城……

他在城牆下坐著乘涼,他看見一個身影,颯颯如風朝他奔跑而來,她在他身邊坐下,身上帶著風沙的味道,他嗅了嗅,在她身上,就算是風沙亦是清冽涼爽。

他看著少女坐下說:“瑾哥哥,這陽光當真是烈啊,喏,你看,我這皮膚都快趕上你這般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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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少女小麥色的臉,樂呵呵地說:“這顏色多好,多健康啊!”

少女低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見她如花般年紀卻是一身灰白簡素男袍,心口酸澀難當,啟唇道:“小颯,從明天起,你別練武了吧,我們去市集,我給你買珠釵霓裳,從明天起,你做女孩子吧。”

“別練武了?”少女有些詫異:“那若是出任務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他嘴唇囁喏,目光無比堅毅:“不要怕,有我在,不管什麼境況,我定護著你!”

少女愣了一瞬,面上難得露出一絲狡黠,她眨著撲閃的大眼睛,問:“這是承諾麼?”

“這是誓言!”他答得飛快,沒有絲毫猶豫。

一說完,少女便笑了,他覺得,那笑容就像這大漠上的炎炎烈陽,照黃沙萬頃,灼灼於心。

他一直盯著她看,少女便羞了,低垂著頭訥訥道:“瑾哥哥,你在看什麼?”

他回過頭,放眼望著廣袤戈壁,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這世上千千萬萬的臉龐,卻只有小颯於我,生來最是相配,註定……天生一對……”

然後,夢到這裡,便斷了……

薛摩坐起身,耷拉著腦袋,面容呆滯,半晌,嘴裡喃喃道:“天生一對……天生一對……”亦不過才十來日不見,這思念當真頹我心神吶!薛摩如是想。

正逢此時,雁蕩山的鍾聲響了,薛摩舒了口氣,試劍大會這一日,到底是來了。

薛摩叫上秦英,決定先到牌坊處等著,此番雁回宮的陣仗必然會很大,等下勢必會鬧鬨得很,薛摩決定先下階來,圖個安靜。

快到最下面時,突然聽到了一陣哭聲,哭聲尚還稚嫩,是個孩子,薛摩和秦英站在石階上齊齊往聲源望去……

“不是我!馮老爺、馮公子,你們說的那東西真不是我偷的,嗚”孩子跪在地上,眼淚鼻涕擦了一袖,他面前站的正是馮勝和馮克父子。

薛摩蹙著眉,喃喃出聲:“是馬廄的馬童。”

馮勝嫌惡的聲音傳來:“小小年紀就學人偷雞摸狗的,這種下等人怎麼也能招進雁回宮來?”

雁回宮的侍者連忙上前解釋道:“這小娃母親患了重病,怕自己死了,孩子活不了,便想把他賣到雁回宮來當個馬童,管事的聽聞後覺得挺可憐的,便應允了。”

“難怪如此,沒教養的小崽子!”馮勝冷嗤道:“既然沒人管教,那我來管教!”

“來人!給我打!”馮勝根本不管面前不過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童,他嚴慄道:“什麼時候他講真話了,什麼時候停!”

說罷,侍者執著馬鞭就上前,一鞭子下去,那馬童直接被抽倒在地,他翻滾著嗚嗚咽咽去躲那如閃雷一般揮下的鞭子,鞋子也已被蹭掉了,看上去甚是可憐。

薛摩剛想上前,秦英一把抓住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兩人便見,不知從哪直衝上來一人,護住馬童道:“馮老爺,稚子可憐,求你們不要再打了。”

“是馬廄的馬伕。”秦英脫口而出。

那馬伕道:“不知小童犯了什麼錯,讓馮老爺和馮公子生這麼大的氣。”

馮克指著馬童道:“這小賊偷了我爹放在馬袋裡的羊脂玉佩!”

“我沒有!”馬童緊緊抓著馬伕道:“旦哥,我真沒有拿,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動馮老爺的東西的,我真沒有,你相信我。”

“沒拿?”馮克道:“從我們來,到現在準備走,經手這馬的可都只有你一個人,不是你還能是誰?!”

那馬伕跪在地上頭垂得低低的,渾身哆嗦道:“小童來到雁回宮當馬童已經兩年了,其間都沒有出現過這種事情,我知道這孩子的為人,他是不會做這種事的,會不會是那玉佩你們根本就沒有放在馬袋裡?”

“放肆!”馮克一腳勾踹在馬伕的胸膛上,那馬伕直接被踹得騰空翻起,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秦英見那馬伕身子單薄,哪經得起這般重踹,果然,下一瞬,他一口血就吐在地上。

“嗚嗚旦哥”馬童抱著馬伕哭得稀里嘩啦,被嚇得不輕。

“孩子,不哭了。”那馬伕低垂著頭,擦拭了唇邊的血,道:“既然放在了馬袋裡,馮老爺,如此貴重的東西,你是不是應該隨身攜帶,就放在馬袋裡,誰都有可能拿走的,不是嗎?”

“你的意思,還是怪我嘍?”馮勝一聽氣得直吹鬍子,厲聲呼喝道:“打!給我打!往死裡打!”

侍者害怕殃及自己,執著馬鞭,忙上前抽打了起來,一下一下皆是用了狠力,那馬伕見勢急忙把馬童護在了身下。

薛摩欲上前,秦英忙拽住他道:“馮克他這麼恨你,你不去,他們也許還能保住條命,你要是去了,他們就真的得死了!”

薛摩眼珠子一轉,丟下句:“我去找白容想。”說完轉身就向雁回宮大殿奔去。

後來白容想確實制止住了這場戕害,今天是她辦試劍大會的重要日子,她不想一大清早的就鬧得雞飛狗跳,人心不寧。

但是白容想趕到時,薛摩往地上一看,只見那馬伕被打得衣衫襤褸,血肉模糊,真真正正只是還吊著一口氣,薛摩心上不忍,開口命人將他抬了下去,那小童跟在後面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十分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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