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時,頭痛欲裂。

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回憶昨晚的事。

大約第一口酒下去,她就有些醉了。

也可能是看到他的傷,一時著急衝動。

放在現在,她是絕對說不出“我可以養你”這種話的。

他好像還笑著答應了。

後來她又喝了一碗酒,好像還說了許多話,記不清了。

記不清自己怎麼睡下的,也不記得都說了些什麼。

應該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身上還穿著昨天那套衣衫,酒味未散。

她起身換了衣,惴惴不安地出了屋子。

一開門就覺滿院是風,定睛一看,卻是魏少遊在舞劍。

大約察覺到她出來,他便停下了動作,將充作佩劍的的樹枝往角落一扔,衝她笑道:“還以為你得睡到中午呢!”

她目光定在他身上,有些雀躍。

他今天換了一身新衣,是她這幾天剛為他做出來的,就放在他的床頭。

因為趕著讓他一回來就能穿上,樣式做得十分簡單,但穿在他身上依然很好看。

魏少遊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新衣,道:“很合身!”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誇讚,卻聽得她臉上發熱。

魏少遊抬起頭,衝她笑了笑,語氣有些溫柔:“阿柳有心了。”

她心頭一跳,問道:“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

他摸了摸下巴,道:“不多吧?也就一碗。”

“那……我都說了什麼?”

“你說要養我啊!”他眸中盈滿戲謔笑意,“不會反悔了吧?”

“沒有沒有!”她急忙否認。

可是……就這些嗎?

她想再問,又不敢再問。

“早飯在鍋裡溫著,快去吃吧!”魏少遊催促道,“吃完了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

“去衙門領賞!”

她停步回頭,錯愕道:“你、你抓到逃犯了?”

魏少遊比她更驚訝:“我會抓不到?”

她有些發窘:“昨天沒看到你抓人回來……”

他拖到第七天晚上才回,還帶著傷,這一趟的艱難可想而知,也沒有像上次一樣抓了人回來,她才猜測他失手了。

魏少遊啼笑皆非:“難怪說要養我呢!原來是安慰我的話!”

“也不是安慰……”她訥訥道。

“昨天回來正好碰到縣衙的張捕頭,就直接把人犯丟給他了,省得帶回來礙眼,”他解釋道,“今天我們一起去領賞,回來正好去集市看看,家裡添置點東西!”

她點頭。

梳洗罷,吃過早飯,正要起身收拾,魏少遊卻一把將她的碗筷搶了去,笑道:“既然你養我,我總得幹點活是不是?”

剛還說領賞銀去集市呢!

她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嘀咕,忍不住抿唇一笑。

這時——

“咚咚咚!”門敲響了。

她心裡一個“咯噔”,一下子就想起了何小寒,也想起了何小寒問起魏少遊時的神色。

“我去開門!”她喊了一聲,忙不迭跑出去。

門外卻不是何小寒。

“原本約了今天交貨,我見你沒來,順路過來看看。”來的是繡莊的孫老闆。

她面露愧色:“家裡有點事耽擱了,實在對不住。”

孫老闆雖然是個商人,外貌卻儒雅溫善,待人也十分和氣,聽她這麼說,只是笑笑,安慰道:“無妨,我也是正好路過,君姑娘便將繡品直接交給我罷!”

她越發羞愧:“還差一點,我今天傍晚送過去可以嗎?”

昨晚魏少遊回來,她便歡喜得什麼都忘了。

孫老闆還是笑:“不急不急,之前就覺得君姑娘繡活做得太快,可能是夜裡趕工了,其實大可不必,君姑娘要是有難處,我這兒也可以預支工錢。”

她漲紅了臉,連連搖頭:“不用不用,沒有難處!”

孫老闆笑了笑,改口問道:“上迴向姑娘提的事,姑娘考慮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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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身後突然傳來魏少遊的聲音。

孫老闆臉色變了變,看著她身後問道:“君姑娘,這位是?”

她回頭看著魏少遊,猶疑道:“是——”

“我是她主人!”魏少遊睨著她道。

孫老闆震驚地看看魏少遊,又看看她。

她低頭不語,預設了下來。

“你上回同我家阿柳提了什麼?”魏少遊問道,臉上似笑非笑,姿態有些吊兒郎當,看著並不怎麼友好。

她聽著“我家阿柳”幾個字,將臉埋得更低了。

孫老闆沉默了片刻,道:“君姑娘的手藝很好,我們繡莊想和君姑娘籤個長契,工錢會比散收的——”

“不考慮!”他沒聽完就拒絕了,“我們不考慮!”

孫老闆沒再說什麼,匆匆告辭了。

魏少遊把門一關,轉身看著她,嗤笑了一聲,道:“我才走了幾天,你就打算把自己賣了?良心呢?”

“我沒有……”她看了他一眼,見他彷彿有些生氣,忙解釋道,“我本來就打算等你回來再商量,孫老闆開出的條件很……好……”心裡突然有些難過,聲音也低了下去,“我總不能一直靠著你,你要是走了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個老闆心懷不軌,換一家!”

她睜圓了眼:“孫老闆人很好啊!”

“好什麼?”魏少遊冷笑一聲,“你沒發現他眼睛都黏在你身上了?”

她頓時漲紅了臉:“沒、沒、你、你胡說!”

“我胡說?”魏少遊眼中浮現怒色,“人都找上門了,還說沒企圖?他怎麼知道你住這兒的?你告訴他的?我不在家,你就隨隨便便把家裡告訴個陌生男人?”

“我沒有!”她脫口而出。

她怎麼會這麼冒失?孫老闆應當是自己打聽到的。

魏少遊神色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她垂下目光,心裡剛剛漲滿的難過委屈突然煙消雲散。

“沒有就好。”他說著,抬手要來摸她頭頂。

她冷著臉躲開了。

他輕咳兩下,低聲道:“是我誤會阿柳了,我知錯了,阿柳能原諒我麼?”

她別開臉,雖然心裡是一點也不怪,甚至莫名有些歡喜,可他這話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

魏少遊笑了一聲,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去縣衙吧?”

她站著不動。

他拉了拉她的袖子。

還是不動。

突然,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拖了出去。

這半年多,也不知多少次握住他的手借力登山,可這回,明明只是隔著衣衫握住手腕,卻教她一路面紅耳赤,甩又甩不開,只能埋著頭跟在後面,心虛得覺得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直到到了縣衙外,他才放開她的手。

領賞的事很順利,那位張捕頭好像同魏少遊挺熟,還笑著問了一句:“這位姑娘是?”

“她叫君柳,以後還請張兄多多照應!”魏少遊答道。

她覷了他一眼。

怎麼這回沒說是她主人了?

剛出縣衙,便聽到有人不太確定地喊了一聲:“魏少遊?”

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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