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剛剛退燒,精神還虛著,中午醒了一次,吃過飯吃過藥又睡下了。

再次醒來,日已黃昏。

屋裡屋外都靜悄悄的。

轉頭,看到靠在床頭打盹的媚娘;抬眼,看到房門口站成一棵松的青衣。

青衣立即敏銳地看了過來,箭步上前,想了想,又轉身出去。

池棠正覺迷惑,她很快又回來了,手裡拿著一隻茶盞,到了床前,面無表情地將媚娘撞開,扶起池棠喂水。

“啊——誰!誰偷襲我!”媚娘摔坐在地上,渾身炸毛地四下警惕張望。

看到床上的景象愣了愣,忙不迭爬起:“姑娘醒了啊!渴不渴?媚娘給你倒水喝?”

池棠一邊喝水一邊看著她。

媚娘尷尬地笑了笑,改口道:“那我給你那點吃的!”不等池棠說話,就提著裙子“咚咚咚”跑了出去,然後又“咚咚咚”跑了回來,手裡拿了一隻裝著蓮子糕的碟子。

池棠看著一點胃口都沒有,搖了搖頭,看了媚娘一眼,道:“我今天失約了,沒來接你——”

“姑娘說這個幹什麼……”媚娘頓時抹起淚來,“姑娘太可憐了……那些歹人真不是東西,姑娘放心,誰要是誣你清白,我就——”

“閉嘴!”青衣厲聲喝道。

青衣平時看起來挺溫和的,真的發怒時兩個字就讓媚娘瑟瑟發抖了。

池棠看著媚娘也不知道說什麼。

原來還扯到了清白……她都沒想到這麼多……

屋裡靜默了一會兒,媚娘期期艾艾地蹭上前來:“姑娘你別生氣,你別不要媚娘了……”說著就眼淚汪汪起來,“今天早上,我拎著包袱在門口等了好久,又去山谷口等了好久,等到快午時了也沒等到姑娘……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嚶嚶嚶……”

池棠嘆了一聲,道:“我實在是沒顧上……”

媚娘順手將點心碟子塞給青衣,嬌嬌地抱住她的手臂依了過來:“姑娘回來了就好!”

池棠被她胸前豐軟蹭得臉紅,忙縮回手臂,轉而問道:“畫屏呢?”

媚娘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撅著嘴道:“在前面招待貴客呢!”

池棠想坐起來說話,剛掙了掙身子,就覺得頭疼,又躺下來,懨懨道:“什麼貴客?好好說話,別陰陽怪氣的。”

媚娘趴在床頭嘀咕道:“就是齊國公府的薛郡君!哼,郡君了不起啊,郡君就能跑人家家裡做主了?就算我們姑娘病著,也輪不到她一個外人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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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箏來了?

“她在做什麼?”池棠問道。

“在廚房呢!說要給姑娘燉湯,朱姑娘信不過她要跟過去看,畫屏怕她們吵起來,也跟過去了!”媚娘道。

池棠聽得有點懵,看了青衣一眼。

青衣默默點頭。

行吧……

池棠攬著被角半趴在床上,耷拉著眉眼。

隨便她們玩吧,她就一個病人,管不了那麼多……

她第一回醒來時,爹爹就已經走了,現在家裡雖然不缺人,卻沒有一個能做主的,朱師叔那性子……也只能畫屏去看著了,真是尷尬。

要是還有人來了——

池棠眼神動了動,抬眸問道:“我睡著的時候,有人來看我嗎?”

她看的是青衣,搶著回答的是媚娘:“上午沒人來,下午姑娘睡著後,陸家大夫人來過,留下點東西就走了,後來就是這個薛郡君了——”努了努嘴,“雖然態度是囂張了點,待我們姑娘還算上心吧!別人家連個影兒都沒有,那個陸大夫人也是匆匆來匆匆走,看著就不誠心……”

“別胡說!”池棠有氣無力地訓斥了一聲,“大夫人的女兒和侄子都受了重傷,她能來這一趟已經是很記掛我了!”

陸三郎原本是護送妹妹來玉華山的,途中遇襲時擋在了最前,因此也傷得最重。

直到今天上午畫屏回來時,陸三郎還昏迷不醒。

陸三郎是陸家二房的孩子,陸二夫人不在,陸大夫人責任就很重,何況陸子衫受了鞭傷也還躺著。

池棠在這裡也就陸家和薛家熟一點,陸家自顧不暇,確實只有薛箏能來看她了。

只有薛箏嗎?

池棠忍不住又看了青衣一眼。

青衣卻垂眸沒有與她對視。

池棠心裡哼了一聲,你不主動說,真當我不會問嗎?

“青衣——”剛開口,便聽見屋外吵吵嚷嚷許多人說話。

是薛箏、朱弦等人進來了。

她們在院子外好像還爭執著什麼,進了門後就啞聲了。

媚娘花蝴蝶似地撲到視窗,笑盈盈道:“我們姑娘醒了,晚膳準備好沒?”

“醒了?”薛箏說了一聲,匆匆走了進來。

進屋後,看了一眼默默避出去的媚娘,問池棠:“這是宮裡賜的內教坊美人?”

池棠點頭。

薛箏笑道:“她有沒有跟你告狀說我反客為主、鳩佔鵲巢之類的?”

池棠愕然:“你怎麼知道?”

薛箏“嗤“了一聲,道:“這點小心思我還看不懂,怎麼跟高霽雯鬥?”

池棠“噗嗤”一笑。

薛箏又道:“何況她也沒說錯,我今天來就是來給你做主的,你爹不在,家裡沒個長輩,自己還病了,我不來,還不教下人們鬧翻天了?你都不知道,我來的時候,那幾個御賜的婢女嫌廚房熱,跑大門外乘涼了,灶上的粥都要燒乾了!”

池棠趴在床邊笑道:“那她們可慘了,我朱師叔脾氣不太好。”

薛箏愣了愣,指著外面問道:“那個美人是你師叔?”

池棠點頭:“是我爹的同門師妹。”

薛箏嘖嘖兩聲,道:“真是個絕色美人,師兄師妹的,還挺配的。”

“胡說什麼呢!”池棠睨了她一眼。

薛箏笑道:“我說你師叔可真謹慎,我好心好意帶了家裡的廚子給你做頓好吃的,她還怕我給你下毒呢!”

“那你下了、不,那你做了嗎?”池棠問道。

“做了啊!”薛箏道,“出鍋了我先自己吃了半碗,你那朱師叔才放心讓拿過來給你吃!”

池棠“噗嗤”笑道:“我爹請了她來保護我,她又不認得你,才這樣謹慎的。”

薛箏也笑道:“我自然知道,她既然是你師叔,又有些脾氣,我倒是放心多了。”

池棠握住她的手,感激道:“多謝你來看我。”

薛箏笑著,內心道:我敢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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