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處傳來了一陣不小的響動……
屋裡的人都一愣。
順著視窗往外瞧。
只見門外來了一輛“倒騎驢”的木板車，車上堆著大包小裹的，也看不清到底裝的什麼。
車伕是一個20多歲的小夥子。
穿了一件軍大衣，戴了個軍帽子。
為了方便取暖，索性把帽簷拉下了，正好遮住了臉頰和耳朵，冷眼一瞧，根本看不著臉，也不知道他是誰。
可那人卻駕輕就熟的推著倒騎驢，就進了院子，二話不多說，把車上的東西“叮槓”的往下卸。
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金鳳香細細的瞧著那人的身形，突然媽呀一聲，兩隻手拍的大腿，興高采烈的往門外跑，邊跑嘴裡邊說著，“哎呦，你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
直撲到院子裡，一頭扎進那人的懷裡……兩隻手輪番的在他的胸口上捶了幾下。
看那個樣子……
是既興奮又高興。
洪果兒看了一眼，臉上帶著笑，也快步的迎了出去。
顧憶海怕媳婦兒走的急，滑倒了，在身邊亦步亦趨的的攙著她，“你慢點！”
也跟著出了門。
屋裡的顧思成也倒罷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納悶的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家人，“這是怎麼啦？誰回來了？”
顧憶山和劉愛玲離開家裡的時間長了，看著門外的人，一時有點兒懵住了，“就是啊，這誰呀？”
顧憶梅原本手裡還抓著瓜子兒呢，乾脆往桌上的托盤裡一愣，順勢從鼻子裡哼出了幾個字，“誰？洪老大！”
啊？
劉愛玲這才緩過了神兒，“洪雷？可不是嗎？這身形就是他！瞧我這眼睛！”
……
洪雷出門將近兩個月，收穫頗豐，一看要過年了，就特意趕在元旦夜回來了。
金鳳香看見兒子當然心裡高興。
再瞧瞧倒騎驢上面的東西，“老大，這車上都是啥呀？”
“嗯？”洪雷一把摘掉了頭上的軍帽子，傲嬌的挑了挑眉，“媽，我出去這麼長時間，掙了點錢，瞧這都是我給你們買的禮物！”
“這麼短時間就掙到錢了？”金鳳香有點意外，“掙了多少啊！”
洪雷得意洋洋地伸出了左手的一根手指，想了想，又把右手在半空中比成了一個大巴掌。
金鳳香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多少？”
“1500！”洪雷的嗓音裡頭的笑意，“媽，我出去這一趟，見了好多世面，真不是我說，南方賺錢的機會太多了！我搭了條路子，照這個情況，看我來回多跑幾趟，用不了一年我就能成個萬元戶。”
“你少扯淡！萬元戶？萬元戶是那麼好當的，全國才有幾個？就憑你？”金鳳香難以置信的撇了撇嘴，“你可真是的了，有騾子你都不吹牛！”
“我哪是吹牛啊？”洪雷沒什麼心眼子，又一向孝順母親……再加上多多少少也有點顯擺得瑟的嫌疑。
伸手在軍大衣兜裡掏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乾脆塞進了金鳳香的懷裡，“媽，你看看！這是1500的存摺，錢都在上面呢！這還能錯得了？你先收好了！想買點啥買啥，想吃點啥吃啥，這是我孝敬你的。”
“真的？假的？”金鳳香跟自己的親兒子也用不著裝假，二話沒多說，直接低頭開啟了信封，往裡面一瞧裡面是一張工商銀行的存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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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鳳香可真實在！
開啟存摺就看了看裡面的數字，一看餘額，上面端端正正的用鋼筆寫的1500！
金鳳香倒吸了一口冷氣。
1500？
在這年月……
那可不是小數目，有的人一輩子也攢不下這麼多積蓄……兒子才出去兩個月，就弄了這麼一大筆錢？
她抬眼望著兒子的時候，聲音不由自主的壓低了，甚至還謹慎的四處看了看，“老大，你跟媽說實話？你哪弄的這些錢……”
拍了拍手裡的存摺，又指了指倒騎驢，“……還有這麼多東西？洪雷，你不是做了什麼違法犯紀的事兒吧？咱們可不能為了錢，就丟了做人……”
“你說啥呢？說啥呢？”洪雷端著肩膀，把兩隻手都插到了大衣兜裡，眯著眼睛一笑，“媽，這錢都是我自己掙的！保證合理合法，你看啊！”
回頭向著倒騎驢挑了挑下巴，“你看啊，這就是我做的買賣！喏，四個喇叭的收錄機！媽，我也送你一臺！這可是香港來的，地地道道的洋貨……還有，你看到沒？那一箱一箱子都是蛤蟆鏡，現在年輕人最流行這個了！那邊的是電子手表！計算器！都是我從廣州背回來的！這邊的哥們已經訂好貨了，馬上就要出手了，到時候又是一筆現錢。”
他親暱的用肩膀捅了捅母親，“媽，一會兒你好好看看，我給你也留個蛤蟆鏡！讓你也戴上打扮打扮！”
“你可拉倒吧！”金鳳香使勁白了兒子眼，“你要把我打扮成老妖精啊？那蛤蟆鏡壓根就不是正經人戴的東西！你們這幫小年輕……反正我是看不慣！天天弄個4個喇叭的錄音機，聽著靡靡之音，帶著蛤蟆鏡電子錶，穿著喇叭褲，燙著毛毛卷兒？這些就叫時髦了？真是不知道咋美才好了？”
“你懂什麼呀？”洪雷呵呵的笑，“這就叫商機！還有啊，媽，我看好了！廣州的衣服樣式也特別漂亮，和國際上接軌！等過些日子我還去，倒騰些服裝，如果有可能！聯絡好了這邊的廠家，我就按車皮發貨……那才賺錢呢。”
顧憶海在旁邊讚賞的挑了挑眉，“行哈大舅哥！出門還不到兩個月吧？賺錢的路子挺野啊！這一趟學了不少東西？你入門挺快啊。”
“那是！”洪雷也沒客氣，乾脆自誇了起來，“我是誰呀？我跟你說，我是被動亂耽誤的那一代！實際上我很聰明，學東西也特別快！如果改革開放早幾年，我早就發家致富，還要等到今天嗎？”
“瞧把你得瑟的？”金鳳香忍不住數落了兒子幾句，“掙了倆著糟錢，你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洪雷被母親懟了。
也不生氣，好脾氣的一笑，“實際上吧，我這次出去賺了這麼多錢，主要是遇到了一個貴人！”
“貴人？”顧憶海也忍不住有點好奇了，“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