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姜亦眠給的地址，雲雀把車停在了一段盤山路上。
說真的，如果不是不遠處就有警車，他一定會以為是有人意圖謀害姜小姐所以才把她引到了這來。
這地方……
比墳地還冷清。
遠離了高樓大廈的明亮燈光、遠離了汽車的輪子聲和喇叭聲、遠離了爆米花味和嬉鬧的孩子。
遠離了城市的一切。
山坡上的高大桉樹看上去灰撲撲的，一根樹枝被折斷，落在集水坑的邊緣上，皮質的平坦樹葉垂進了水裡，了無生氣。
付了車錢，姜亦眠拎著揹包下車。
警戒線拉起的位置在一個急轉彎處，路面平坦，路旁只有數個水泥墩。
這個時間段，來往車輛很少。
姜亦眠走近，發現現場也沒有明顯的剎車和撞擊痕跡。
表面看起來，這似乎就是一起交通事故，司機因駕駛不慎或超速導致車輛失控，在急轉彎處翻車倒下路基。
當然，事情肯定不會像表面看起來這樣簡單，否則Colby醫生沒必要叫她過來。
Colby和梁邱已經到了。
後者滿身酒氣，眼神倒是格外清明。
“師父……”
“邊走邊說。”梁邱把防護服遞給她，眼神堅毅、神色自然，和爛醉時的他判若兩人。
姜亦眠接過，一邊套一邊問，“這什麼情況啊？”
“看起來是車禍，但死因卻不是這個。”死者多處的損傷都沒有生活反應，這說明車禍之前她就已經死了。
“死的是什麼人？”
“華人女性，26歲，是聖蓋博一家酒吧的服務生，叫……”
梁邱“嘖”了一聲，皺眉拍了拍自己圓圓的後腦勺，下巴上最軟的那塊肉隨著顫悠了一下。
還沒徹底醒酒，腦子有點不靈光。
姜亦眠沒為難他一個喝了酒的老人家，穿好防護服跟著他去了現場。
死者是一個穿著暴露、身材火辣的年輕女孩。
姜亦眠只看了一眼，瞬間僵在了原地。
察覺到她的異樣，梁邱疑惑，“小眠，怎麼了？”
“這人……我認識……”
初戀！
“你怎麼會認識她？”
“昨天……”
將自己昨晚去聖蓋博之後發生的事向梁邱描述了一邊，姜亦眠端著相機開始給初戀的屍體拍照。
她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頸側有幾道吻痕，嘴唇也破了。
奇怪的是……
有曖昧的痕跡，卻沒有性侵的情況。
“Colby醫生，請問情況怎麼樣？”Ethan過來詢問情況。
“除了車禍造成的傷痕，她身上沒有其他致死的外傷，真正的死因需要解剖才能確定。”
“好的。”
若有所思的收起相機，姜亦眠的心裡又冒出了無數的想法。
她覺得，這起案子和黎曼那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儘管殺人手法不同，但都試圖將一樁兇殺案偽裝成自殺或是意外。
還有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黎曼和初戀的工作性質也是一樣的。
想到這，姜亦眠的眼前模糊浮現出一副景象。
有人在降滿迷霧的凌晨開著快車，為另一個無辜的女孩帶去死亡。
唉……
這麼多變態在城裡亂晃，正常的人卻那麼少。
*
初戀的案子移交給了聖蓋博當地的警方，不過屍體是在Colby醫生這邊解剖的。
解剖後他們取樣做了血液毒理分析，發現初戀死之前曾服實過蟑螂藥。
聖蓋博那邊的警員在調查她交際圈以及工作環境的時候發現，她所在的娛樂場所曾購進過一批蟑螂藥，和致使她死亡的是同一種。
看管倉庫的人叫彭三，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不過因為他經常調戲酒吧的女服務員前不久被開除了，最近整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閒。
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姜亦眠心裡冒出了一個問號。
“兩名死者都沒有遭受到侵犯，這不太符合一個好色的兇犯的行為邏輯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梁邱一臉八卦的表情，“我聽說啊，那個彭三那方面有點毛病。”
“……”
果然，八卦滋潤人生啊。
“有找到彭三的下落嗎？”
“我正要和你說這個呢。”梁邱神神秘秘的拉著姜亦眠往旁邊走了幾步，確定附近沒人之後才壓低聲音對她說，“他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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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亦眠一臉茫然，“他失蹤了……您這麼緊張幹嘛呀……”
“廢話！還不是因為你！”
“我？！”
“你自己看。”
說著，梁邱從手機裡找出了一段影片播放給姜亦眠看。
那是酒吧的監控錄影。
雖然畫面不是很清晰，但姜亦眠還是一眼認出了自己和封北霆。
是她被人淋了一身啤酒又被變態摸大腿、接著鞋又在門口被狗叼走的那間酒吧。
這樣回憶一下，姜亦眠覺得自己那天簡直不要更衰。
話說回來——
“師父，您給我看我自己幹嘛？”
“眼神還挺好！”他當時可是反覆看了好幾遍才認出裡面的人是她。
聞言，姜姑娘故作深沉的搖頭，“誒……此言差矣……”
“嗯？”
“我能認出自己，這和眼神好壞根本無關。”
“那是為什麼？”
“因為……”她拉長聲音賣了個關子，笑容燦爛，露出了一口整齊的小白牙，映著頰邊兩個大大的梨渦，可愛到爆，“我是整條走廊裡最靚的仔。”
“……”
這丫頭有時候是真欠揍啊。
梁邱給了她一個白眼兒讓她自行體會，然後強行按頭把手機又送到了她眼前，“你再仔細看看，1分57秒的時候從你旁邊過去一個男人。”
“……看到啦。”那麼噁心的事兒，還非得逼著她再回憶一遍，“他摸我大腿了，怎麼啦？”
“什麼玩意？！”梁邱的音量驀然拔高，激動的臉上的肉都跟著輕輕顫動。
“噓——”
“個老畜生！手給他剁了！”
“息怒、息怒、息怒。”要不是擔心把事情鬧大，影響他們找到梁惜姐姐，她可不是想那麼做了嘛。
撫著梁邱的心口幫他順氣，姜亦眠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師父，您讓我看他幹嘛呀？”
“他就是彭三。”
“什麼？！”
一把奪過手機，她又仔細看了一遍。
拍攝這段影片的攝像頭正對她和封北霆的方向，所以拍到了他們的臉。
而彭三是背對攝像頭，一直到他和姜亦眠錯身而過跑到走廊拐角那裡才拍到了他的長相，以及……
她手裡的手術刀。
“黎曼死之前、彭三失蹤之前都曾和你有過接觸，我估計那邊的警方很快會再聯絡你。”他提前告訴她，也是想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看著螢幕裡封北霆那張連分辨力都無法破壞的盛世美顏，姜亦眠忍不住低聲嘆道，“不止我一個人啊……”
“嗯？”梁邱沒聽清。
她搖頭，沒再重複。
想到封北霆，就不可避免的想起他令人措手不及的告白。
以及……
他說要幫她找梁惜的承諾。
明明沒有接受人家的愛，卻又接受人家的好，姜亦眠覺得這樣有點渣。
但只要能幫師父找到女兒，渣就渣了。
她一直想幫師父，但始終沒能真的幫上什麼，顯然既然有機會，她不可能因為自己不想欠封北霆人情就放棄。
她做不來像電視上演的那種寧願父母重病在床也拒不接受男主救濟的清高姑娘，她這個人庸俗極了。
姜家在國內也算有些影響力，可即便如此也沒能發現有關梁惜姐姐的半點線索，也許真的要跳出那個圈子才能有所收穫。
姜家習慣了陽光，夜裡的路他們不熟。
封北霆恰好有人脈，說不定真的會查到什麼。
承了他的好意，她會在他需要的時候報答的。
但不是用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