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人在意這件事,並不是因為封北霆被人當眾表白,而是震驚於姜聞歌的反應。

也許是選入為主的原因,讓他們對她那句“下次拿槍打你”感到有些驚心。

為了杜絕她再產生那些“危險偏激”的念頭,袁瓊和姜肅一商量,開始瘋狂的給姜聞歌安排各種興趣班。

倒不是一定要她學會什麼,只是單純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讓她對其他事物更感興趣一點。

第一天學小提琴。

小姜公主憑藉著驚人的指力“撥”斷了琴絃。

第二天學鋼琴。

小姜公主再創輝煌,把黑白鍵一個個摳下來重新排列組合,碼的整整齊齊。

第三天學繪畫。

正好顧安塵帶向南依來A市這邊玩,向南依本身就是學油畫出身,剛辦完自己的畫展在休假,受姜亦眠邀約就臨時客串了一把姜聞歌的油畫老師。

兩個人在書房裡鼓搗了兩三個小時,然後才帶著姜聞歌的大作下樓。

看到那幅畫的時候,袁瓊差點被刺激的心臟病發作。

在姜肅他們看來,那是一幅十分詭異的畫,不止毫無美感,而且略顯驚悚。

四周都是黑的,然後往中間漸變,過渡到黑紅、暗紅、明紅。

視覺衝擊力很強。

平心而論,這不像是一個小孩子畫出來的畫。

即使是,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這孩子怕是也曾經遭受過什麼重大的心理創傷,所以留下了心理陰影。

但這顯然說不通。

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公主能有什麼心理陰影呢,要有也是她給別人帶去的才對。

“外婆,你覺得我畫的不好看嗎?”姜聞歌捧著畫往袁瓊面前送。

“……好、好看。

咱家小櫻桃畫什麼都好看,外婆都喜歡。”袁瓊哪捨得對她說不好看。

“那這幅畫就送給外婆了,掛在您和外公的臥室怎麼樣?”

“……”

袁瓊心說,那你外婆我後半輩子都不用睡覺了。

姜亦眠知道老母親的承受力到哪兒,於是趕緊出言搭救,“這麼好看的畫還是別送給你外婆了,給爸爸媽媽好不好?”

言外之意就是,閨女你就可著爸爸媽媽禍害吧,別去刺激外公外婆了。

他們年紀大了,禁不住你折騰。

不想,姜聞歌脆生生的來了句,“媽媽想要那我再畫一幅送給你就好了。”

“不是啊……”

“不對、不對。”小姜公主掰著手指頭開始算,“一幅還不夠,還有其他姥姥姥爺們,還有舅舅舅媽他們,每個人都得準備一幅。”

包括聞嘉兮、梁邱、封旬,甚至連封徊她都算上了,準備人手一幅她的畫作。

姜亦眠見攔不住,只能隨她去了。

向南依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柔柔道,“其實……我覺得小櫻桃畫的挺好看的呀……”

油畫嘛,本身就講究色彩明快,給人很強的視覺衝擊。

雖然也有田園小清新的流派,但繪畫風格這種事本來就是因人而異的。

單就她個人來講,她還挺喜歡這種用色大膽的畫。

聞言,姜亦眠嘴角微抽,“小依你怕不是也是個反社會吧?”

“嗯?!”向南依目露不解。

袁瓊也不妨心的追問,“南依……小櫻桃的畫真的沒什麼問題嗎……

其他小朋友也會畫這樣的畫嗎?”

“額……”回答之前,向南依聰明的先看了封北霆和姜亦眠一下,見他們夫妻倆都不著痕跡的搖頭,她才儘量自然的撒謊道,“當然有了,小孩子嘛,都是喜歡胡亂畫的。”

“那就好、那就好。”

見袁瓊似是放下了心,向南依心虛的喝了口茶。

其實她沒見過別人家小孩這樣畫畫。

小孩子雖然都喜歡色調撞擊明烈的顏色,但大多是紅色、綠色、黃色這些,用黑色的實在不多。

除非在那幅畫裡有什麼明確要表達的需要用到黑色,像是“頭髮”、“泥土”。

但姜聞歌沒有畫實物,她屬於抽象派,所以這黑色就用的有些耐人尋味了。

向南依自己也大面積的用過黑色作畫。

那是她剛認識顧安塵的時候,一大團的黑,只有一點點的光明,象徵著他的出現,點亮了她原本晦暗苦澀的人生。

但這麼小的孩子,應該想不到這麼深遠才對。

所以離開姜家之前,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姜亦眠說了一下,正好連清風也跟溫知夏來了A市,姜亦眠就拜託溫知夏給自家那位小公主做了一個心理測試。

連清風聽說這個要求之後還說風涼話,“不愧是戰鬥家族啊,這麼小就心理變態了。”

遭到了溫知夏的一記分權重捶。

其實即使到了現在,姜亦眠和封北霆也像從前一樣,對姜聞歌的種種表現並沒有怎麼上心。

前者是覺得她自己小時候都不怎麼正常,所以到了下一代這兒應該也沒啥,後者想的就更簡單了,封北霆覺得無論他女兒什麼樣他都能幫她善後。

只是連累老人跟著操心就不好了。

他們倆心裡都很清楚,袁瓊和姜肅並不會因為這麼小的姜聞歌幾次行為就斷定她長大會成為一個危險分子,真正的癥結在封北霆身上。

因為有了他這樣“高危”的爹,所以身為他女兒的姜聞歌才讓人如此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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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她會遺傳到他的暴戾和偏執,嗜血和殘忍。

請溫知夏來瞧瞧,也好讓家裡人安心。

結果是——

姜聞歌不具備反社會型人格。

但是!

溫知夏懷疑她有一定程度的情感冷漠症。

當然這只是懷疑,並不確定。

因為患有這種疾病的人,大多對親友冷淡,對周圍事物失去興趣,面部表情呆板。

姜聞歌不是。

她的表現更像是缺乏共情能力。

可當溫知夏進行具體提問的時候,事情就發生了反轉。

她問姜聞歌:讓小鱷魚和小兔子一起玩遊戲,她會安排它們玩什麼?

姜聞歌回答:捕獵遊戲,讓鱷魚把兔子吃掉。

溫知夏又問:你看到鄰居的老奶奶暈倒了,會先扶起她還是叫醫生叔叔來呢?

姜聞歌反問:我為什麼要幫她?

類似的問題還有一些,總之在面對除親友以外的人時,姜聞歌冷漠的不像一個小孩子。

許多袖手旁觀的情況大人那樣說沒有問題,但到了孩子這兒就有很大問題。

封北霆看著那份被溫知夏記錄下答案的評估報案,漫不經心的感慨道,“這種冷漠程度應該也沒什麼吧……我小時候也這樣……”

“所以你長大成變態了啊。”連清風適時插刀。

“說的好像你正常一樣!”封北霆反唇相譏。

“都別謙虛了,我覺得在變態這方面,你倆比分咬的挺緊的。”姜亦眠一語致死系列。

她都聽說了,當初連二哥為了有機會接近知夏姐,居然裝成人格分裂讓她給他治療,正常人誰會用這種辦法啊。

她現在都懷疑,他們家孩子沒準也不太正常呢。

撓了撓額角,姜亦眠問,“知夏姐,如果小櫻桃真的有這種情況,那能治嗎?”

“多跟她交流,利用除親友以外的事物勾起她的同情心達到共情。”

“給她養點小動物什麼的呢?”連清風提議。

“不行。”

“這行不通。”

“沒用的。”

封北霆跟姜亦眠還有溫知夏幾乎是同時給出了否定答案。

“上次家裡的鱷魚把鴨子吃了,她看得興致勃勃的。”想起那個畫面,封北霆居然還莫名有點驕傲,總覺得他女兒與眾不同。

“我怕她一看到小動物就想著它們怎麼死,跟我一見了躺著的生物就想解剖是一樣的。”

“而且——”溫知夏指了指那份報告,“在我設定的故事裡,小櫻桃給所有的小動物都沒有好的結局。”

有的被吃了、有的被車撞了、有的被她媽媽也就是姜亦眠拿去做活體實驗了,總之死法多種多樣,千奇百怪。

某個瞬間,溫知夏覺得這孩子將來長大了可以去給“死神來了”當編劇。

跟溫知夏聊完之後,姜亦眠和封北霆覺得慢慢扭轉自家女兒的思維。

讓她試著去接受、同情別人,但效果並不明顯。

比如某天江楓眠一家子來串門,他女兒要拿姜聞歌的玩具玩,小姜公主死死拽住,就是不撒手。

姜亦眠和封北霆一直奉行的都是鼓勵式教育,他們不會疾言厲色的呵斥她必須禮讓客人,更不用像老一輩急眼了就動手打孩子了,於是這小兩口只是勸,“我們家小櫻桃可懂事了,待會兒就自己把玩具讓給小妹妹了。”

封北霆在旁邊幫腔,“不懂得分享和照顧別人是不禮貌的。”

姜聞歌沉默了一會兒,堅定道,“爸爸,我不想給她玩。”

言外之意是,禮不禮貌啥的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想。

姜亦眠換了一種方式,“那這樣,你先玩一下,然後再給小妹妹玩。”

“然後也不給她玩。”

“……”

姜亦眠覺得自己的說教慘遭滑鐵盧。

像是怕自己的意思表達還不夠明確,姜聞歌又補充道,“我的玩具就是我的,扔掉也不可以讓給別人。

她想玩可以讓她爸爸媽媽給買,玩我的就不行。”

“寶寶是這樣的……”

“爸爸,你可以把媽媽借給林舅舅嗎?”

封北霆險些被懟的吐血。

其實姜聞歌並不知道上一輩的事情,她也不是懂得林司南是封北霆的心病,她只是想做這樣一個比喻。

如果媽媽是爸爸的所有物,那麼這個玩具也是她的所有物,爸爸不想出讓媽媽,她也同樣不想出讓玩具。

理解自家女兒的意圖後,封四少瞬間倒戈,“玩!咱不讓了!”

他說的輕鬆,袁瓊和姜肅他們固有的行為模式卻無法理解。

在他們的認知裡,姜聞歌這樣的行為就是被慣壞了,非常不禮貌。

就連姜灼都忍不住說,“慣的太不像樣了,這要是姜諾或者姜知早就捱揍了。”

單薇子冷笑,“說的輕巧,那你怎麼不動手呢?”

“……哪下得了手啊。”

這句話可是說出了姜家所有人的心聲。

不是不想嘗試一下棍棒教育,但都不捨得。

最後在全家人抓鬮之後決定,由姜灼來唱這個黑臉。

當然這一切都是瞞著封北霆進行的。

某天姜亦眠以逛街為由把他騙了出去,姜灼趁機把姜聞歌單獨帶去了書房,十分嚴肅的跟她談了幾分鐘,在她屁股上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然後板著臉問,“知道為什麼打你嗎?”

小姜公主抿著唇,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兒,開口的聲音都帶著鼻音,“知道。”

“……說、說吧,為什麼?”姜灼雙手握拳,內心遭受著極大的譴責。

“沒有把玩具讓給小妹妹。”

“嗯。”姜灼點頭,心說這一巴掌好在沒白打,“那下次還這樣嗎?”

“不這樣了。”

姜灼很滿意,趁機領她拿著玩具去小區裡的小遊樂場裡玩,那裡有很多小孩子,可是立刻測試一下她的反應。

結果就是,剛剛答應好好的姜聞歌瞬間變臉,給玩具什麼的想都不要想。

就這樣,小姜公主再次被關進了小黑屋。

姜灼雙手環胸,“你剛剛是怎麼答應四舅舅的?”

“再也不跟小妹妹搶玩具了。”

“那知不知錯?”

“知道錯了。”姜聞歌從善如流。

“下次還這樣嗎?”

“不這樣了。”

“……”

姜灼覺得這對話有點耳熟。

剛剛她就是這麼痛快的答應了他,可一扭臉就變卦了,敢情答應就只是答應,至於到時候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

別說,識時務這一點和姜亦眠是真的像。

見“棍棒教育”也不管用,姜灼也放棄了,心疼的伸手要抱抱她,小姜公主卻扭著小屁股躲開了。

因為從那一巴掌開始,四舅舅這號人在小姜公主的白名單裡被除名了。

她不再跟他玩、跟他撒嬌,甚至開始無視他。

晚點等封北霆和姜亦眠回來,姜聞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狀。

“四舅舅打我了!四舅舅打我了!四舅舅打我了!”重要的事情說三遍,而是要一聲比一聲打。

封北霆聽完當時就沉了臉。

這麼多年他跟姜灼也算相安無事,結果現在對方打他女兒,那他哪能忍,一拳就把人撂倒了,把姜亦眠都嚇了一跳。

他一把抱起姜聞歌,側過眸子看了她一眼,音色比他的臉色還要沉,“跟我回房間。”

姜亦眠莫名咽了下口水。

其實她沒覺得自己這事兒做錯了,畢竟出發點是為了孩子好,可被封北霆那樣看著,還是覺得有些心虛。

三口人回到臥室,封北霆“咔噠”一聲鎖上門。

他把姜聞歌放到地上,語氣忽然變的溫柔,“去幫爸爸媽媽把家居服拿出來。”

“哦。”姜聞歌跑進衣帽間。

現在只剩他們兩個人在,封北霆轉而落在姜亦眠身上的目光帶著明顯的不贊同,“姜亦眠。”

姜亦眠一怔,“……啊?”

他有多久沒叫過她的全名了,還是用這樣鄭重其事的語氣。

封北霆走了兩步坐在床邊,看似隨意的動作,眼神卻忽然變的危險,“你知不知道當年姜灼不讓我們在一起,看你夾在中間那麼難過,我恨的連做夢都在肢解他。”

姜亦眠沒敢接話。

“從前你在這裡佔了全部。”他說著,手覆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這裡所有的情緒都因你而起,開心、憤怒、執拗、瘋狂。

現在多了三個孩子,這些感情不是被均分進而減少,而是成倍的增加。

加倍的開心,也意味著加倍的憤怒和瘋狂,你懂嗎?”

“懂……其實……”

“其實大家都是為了小櫻桃好,我明白。”封北霆打斷了她的話,“但我接受不了,我心理不正常,所以你不要用看待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我,更不要用正常思維去跟我理論。

我當初有多接受不了其他男人覬覦接近你,現在就有多接受不了別人對我女兒指手畫腳。”

末了又補充一句,“出於好心也不行。”

姜亦眠瞭然的點了點頭,“……換句話說就是都別搭理你們爺倆就對了。”

“哦,那也不行。”封四少霸道發言,“得對我女兒好。”

“……”

想了想,姜姑娘也敞亮的道歉,“好吧,這事兒的確是我做的有欠考慮,我應該提前跟你商量一下的。

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不需要商量,不管因為什麼原因,打我女兒就是不行。”

“……對不起,我錯了!”高聲道歉外加九十度鞠躬。

封北霆被她逗笑,眸中的笑意才總算變的真切了幾分。

他脫下外套,解開襯衫袖口往上挽了兩圈,朝姜亦眠伸出雙臂,“過來。”

姜亦眠依言走過去,毫不意外的被他拉進懷裡。

一坐一站,他剛好將臉埋在她的肩窩那裡,“眠眠……”

“誒,快別這麼叫,跟你沒那麼熟。”姜姑娘開始翻小腸,“請叫我全名或者姜小姐。”

“小氣。”他輕輕的笑。

“當然了!你可是為了別人跟我擺臉色!”忽然戲精附身。

“那是你女兒,不是別人。”

“哎呦……這不是實在沒有醋可吃嘛,只能吃吃女兒的了……不買手術刀哄不好的那種哦……”

“嗯,命都給你。”

理智漸漸歸位,封北霆也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和姜聞歌小小的異於常人的表現讓家裡人擔心,想了想他忽然對姜亦眠說了一句話,也是因為這句話讓姜亦眠徹底放棄了內心小小的掙扎。

他說,“眠眠,即使小櫻桃真的選擇了黑暗也沒關係。

化身黑暗,才能一頭扎進光明的懷裡。”

就像我會遇到你一樣……

這兩人在屋裡膩膩歪歪的說著情話,小姜公主抱著一堆衣服站在衣帽間門口偷看,心想:你看,爸爸就是這麼獨佔媽媽的,跟她佔有那些玩具一樣。

是她的就是她的,誰也別想搶!

*

姜灼打了姜聞歌,封北霆打了姜灼,這事到這兒本該結束了,但事實並沒有。

那天之後,小姜公主不再像從前那樣親近這位四舅舅了。

照理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是沒有那麼記仇的,但姜聞歌記,並且將這段“仇怨”完美的表達了出來。

偏偏這個時候姜家所有人都選擇唱白臉,徒留姜灼這個曾經的黑臉在風中凌亂。

他被外甥女討厭了……

這個認知讓姜警官備受打擊。

直到幾個星期之後,他才重新在外甥女那裡刷回了好感度。

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一個問題:姜聞歌小盆友的確存在性情冷漠的情況。

她對其他人漠不關心,對家人也不是一味親近,而是存在一個底線,過了那條線她就會把對方劃出白名單。

姜亦眠和封北霆曾經嘗試扭轉,但幾次失敗後就徹底放棄了。

於是在他們倆這種或無視或縱容的態度下,姜聞歌不止自己長歪了,而且成功帶偏了封羨。

不過那是後話了……

*

散養了幾年,姜聞歌在即將步入小學的年紀重回校園。

開學之前姜亦眠和封北霆決定帶她出去放鬆一下,於是這沒羞沒臊的小兩口帶著姑娘兒子旅遊去了。

封藺和封羨果然跟所有人預測的一樣,只要見了面就幹架,什麼東西都要爭、都要搶,最基本的操作就是搶玩具,高階一點就是搶爸爸搶媽媽,頂級的就搶姐姐。

不過後者都是暗地裡發生,至少當著姜聞歌的面兒一次都沒有過。

因為這兩位作天作地的小祖宗最怕的就是姜聞歌。

別問,問就是精神碾壓。

帶他們倆觀看猛虎撲食都是常規操作,有次她竟然把封羨給綁樹上了,樹下面正對著鱷魚池,把來串門的人震驚了,心說這姐弟倆不是親生的吧。

而姜家人則表示,心態放平,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有姜聞歌看著那兄弟倆,姜亦眠和封北霆毫無為人父母的自覺性,只顧著自己膩膩歪歪。

私人飛機上。

姜亦眠靠著封北霆的肩膀昏昏欲睡,再看封四少,拿著手機對著媳婦一頓猛拍。

姜聞歌捧著蘇拂新出版的書看的津津有味。

封藺和封羨坐在她的對面,大氣也不敢出。

那兩張臉還是和從前一樣讓人難以分辨,而且自從他們長大後就變的越來越皮,給他們準備好的衣服不好好穿,搞得現在其實大家根本分不出他們倆誰是誰。

除了姜聞歌。

這倒不是說他們姐弟之間心有靈犀她能有所感應,而是她指了其中一個說是封藺,那他即使是封羨也不敢否認,只能拼命點頭:姐姐說他是啥就是啥,別說是封藺,就是封神演義他也認了。

所以說,現在到底誰是封藺誰是封羨根本傻傻分不清楚。

不過那兩張臉倒是同樣的賞心悅目。

他們倆不像姜聞歌那樣跟封北霆長的那麼相像,而是父母各遺傳了一點,好看、可愛,但不妖豔。

在姜聞歌面前時又會多出一份乖巧。

比如現在——

“姐姐,你喝飲料嗎?”封藺把果汁往她面前推了推。

“不渴。”

長大了一些,姜聞歌的聲音卻還是像小時候那樣軟軟的,跟她的長相一樣讓人不設防,卻跟她的行事風格大相徑庭。

封羨不甘落後,“姐姐你吃零食嗎?”

“不餓。”她沒抬頭。

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將散在身前的發攏至肩後。

有一根絞進了拉鍊裡,被她這麼一弄就扯斷了,她“嘶”了一聲,彎彎的眉輕輕蹙起。

見狀,封藺和封羨心裡一驚,緊緊的抱作一團瑟瑟發抖。

兩人的心裡同步閃過一堆驚嘆號。

姐姐最討厭頭髮斷掉了!

每次掉頭發姐姐都會黑化!

一黑化就會折磨他們!

兄弟倆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讀到了一個訊息:完蛋了!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次姜聞歌沒有折騰他們洩憤,她合上書,透過小窗看向外面翻滾的雲層,陷入了深思。

三舅媽的書裡寫的很多殺人和折磨人的方式,她很喜歡看,因為她寫的很帶感,讓人看著就好像自己親手折磨或是殺死了那些人一樣。

不過裡面的感情部分她看不懂。

什麼“痴心絕對”、“痴心妄想”,這些詞的意思她都知道,並且對於那些解釋倒背如流,可代入那些人物就不明白了。

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

姜亦眠他們這趟旅程的最後一站是當年封北霆把她綁去的那座小島。

這些年他們幾乎每年都會來住幾天,遠離城市的喧囂和所有通訊設備的干擾,只有碧海藍天和身邊的家人,日子彷彿忽然就慢了下來。

他們到的時候是下午。

夕陽的光束彷彿被雲層割裂,破碎成一粒粒金子灑向海面,剎那間變成了水晶,波光粼粼。

“哇!好漂亮!”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每次瞧見這幅景象,姜亦眠總要感慨一番,“跟那年的那個傍晚一樣。”

他踩著海浪背她回家,陽光伴著海風照進了她的心裡。

彷彿連海風都是溫柔的旋律。

姜聞歌聽的好奇,“那年的傍晚?”

“嗯,那時候還沒有你們三小只呢。”姜亦眠笑著揉了揉自家閨女的臉。

“那那天的景色也像今天這麼好看嗎?”好奇寶寶再次上線。

“嗯……”

姜亦眠沉吟,沒等她回答,話音卻被封北霆打斷,“不是。”

他在姜聞歌面前蹲下身,夕陽的餘暉為他的側臉鍍上了金邊,“那天的陽光不像今天這樣明豔,大概是太陽公公把陽光存起來了一部分,等我們一家人認識它才全部釋放出來。”

“好棒!”她喜歡爸爸這樣的解釋。

“爸爸,我渴了。”封藺忽然煞風景的說道。

講好了什麼都要比,封羨自然不甘落後,緊隨其後道,“爸爸,我餓了。”

姜亦眠十年如一日的像個孩子,也跟著湊熱鬧,“孩子他爸,我累了。”

封北霆笑,“向後轉。”

一家五口動作整齊劃一。

下一句口號響起之前,他偏心的把媳婦拉到身後背到了背上,然後才說,“齊步走。”

沙灘上留下了一串長長的腳印。

這一串大大小小,稍顯雜亂的腳印看得姜亦眠化了一顆心,口中輕輕的哼著什麼曲兒,是她最近常聽的一首歌,溱桑的《此日無事》。

“你來時冬至,但眉上風止,開口是‘我來的稍稍遲’。

大抵知心有庭樹,亭亭一如你風致……”

姜聞歌也跟著輕輕哼,忽然想起什麼問封北霆,“爸爸,什麼是‘痴心妄想’啊?”

書裡的話她還是沒有想通。

“嗯……大概就是,他視你如命,你視他有病……”封北霆的聲音漸漸散在海風裡。

海浪聲漸大,海水翻滾而來,沖淡了沙灘上腳印。

他們的身影也漸漸變小,朦朧在霞光之後。

“那什麼又是痴心絕對呢?”

“世界有不絕的風景,他有不朽的,愛你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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