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霆端著茶杯，指腹輕輕摩擦過杯沿，若有所思的樣子。
有些地方他沒有想通。
季忻是季忻，藺川是藺川，他們不是一個人，可自己怎麼就從藺川的孩子變成季忻的孩子了呢？
聞夫人顯然也是不知道其中內情，否則她早就找到自己了。
見封北霆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聞夫人摸不準他的心思，只當他是不想認自己，怪她當年對他母親袖手旁觀，是以她不安的看向身邊的聞嘉兮，似是在問她自己該怎麼辦，她們是不是該識趣兒點離開了。
聞嘉兮也不確定的看向封北霆，試探著喚道，“哥……”
封北霆恍然回神。
他抬眸同聞夫人對視，問，“當年害死我父母的人，是誰？”
“是東南亞的大毒梟，不過當年已經被逮捕歸案了。”
“這樣啊……”
封北霆的語氣好不惋惜。
他原本還想著，父母給了他生命，雖然他沒有三口之家的記憶，但總要報答一二。
殺了當年害死他們的人就是他要做的第一件事。
可惜，那人已經死了。
聞夫人往前探了探身子，目露關切，“北霆，這麼多年你是怎麼過的？你養父母待你好嗎？”
“我過的很好。”頓了頓，封北霆彎唇一笑，“小姨不用擔心。”
“……你、你叫我什麼？！”
封北霆笑容更豔，幫她添了茶，“小姨。”
“誒。”聞夫人欣慰的應了一聲，眼淚再次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媽您別哭了，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兒嘛。”
“嗯嗯，不哭了、不哭了。”聞夫人口中應著，淚水卻有它自己的意識。
封北霆再次遞上紙巾，狀似無意的說起別的轉移她的注意力，“小姨，我真的過的很好，有恰當的工作，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還有了自己的孩子。”
提到“心愛的人”和“孩子”，他的眼中滿是溫柔之色。
聞嘉兮一臉震驚，“孩、孩子？！小嫂子懷孕啦？”
“嗯。”
“你都已經有孩子了！太好了！”聞夫人的臉上是肉眼可見的開心，活像有孩子的人是聞嘉兮似的。
可忽然想到什麼，她眸中的笑意又漸漸淡了下去，“可惜我錯過了你的婚禮……”
“小姨，我沒結婚。”
“……嗯？”聞夫人有點懵。
“我是商人，不太符合她家裡人對女婿原本的預期，所以一開始他們反對我們在一起。
現在雖然不反對了，但我們未來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說這話的時候，封四少的語氣那叫一個低落，表情那叫一個受傷，一點也沒有撒謊的慌亂和冤枉別人的不安愧疚。
聞夫人聽著當時就不樂意了，“商人怎麼了！”
“媽……”
“你告訴小姨，你是不是特別喜歡那個女孩子？”
“非她不可。”
“好，這事兒交給我了。”聞夫人堅定道。
見面到現在，聞夫人給封北霆的感覺都是溫柔善良，心思單純，倒是難得一見她這樣強勢的模樣。
他知道這是為什麼。
聞夫人本就對當年對他母親不聞不問的事情後悔不已，如今終於尋到了他，自然想把內心的愧疚化為疼惜補償給他，所以這會兒無論他提出什麼要求她都會答應。
“謝謝小姨。”
“你把姜家人叫出來，我現在就跟他們說。”話音方落，她又忽然擺手，“還是先等等，我先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再來。”
聞夫人琢磨著，她這好歹也算是給她家外甥提親，不準備充分點怎麼行。
首先是聘禮，其次是家人。
光她自己來還不夠，她得把老聞一起拽過來。
“那我先走了。”她得回去琢磨一下送她外甥點啥。
“我送您出去。”
跟聞嘉兮一左一後站在聞夫人身邊，封北霆一直將人送到了大門口。
他從聞夫人口中得知他父母的墓穴在哪，準備過兩天帶姜亦眠一起去祭拜。
回到別墅，姜亦眠他們都已經從樓上下來了。
封北霆把自己跟聞夫人的對話給他們複述了一遍，蘇拂聽得尤其認真，因為她知道，封北霆說的這麼詳細是想讓她安排人去調查一下其中的關節。
沒想到——
還沒等她去聯系人，姜肅忽然說，“那起案子我有點印象。”
季忻決定當他的線人時，就是以那起案子的逃犯線索做敲門磚的。
那是季忻還是名副其實的混子。
“有沒有可能……是藺川被害的時候季忻也在場，他救下了北霆……”一時不忍心卻又怕被毒販報復，所以就將小時候的封北霆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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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
跟當年有關的幾個關鍵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要查那段往事可謂是難如登天。
姜肅的猜想比較合乎情理，但到底是不是這樣誰也不敢肯定。
姜亦眠握住封北霆的手，輕聲說，“我們改天去祭拜爸爸媽媽吧。”
她沒說“你父母”，而是直接叫“爸爸媽媽”，封北霆愣了一瞬，不禁回握的更緊。
*
聞家。
聞夫人一回到家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東西，什麼香爐、字畫啊都擺在了客廳的茶几上，跟聞嘉兮站在客廳裡轉著圈的打量。
這些都是他們漆家傳下來的東西，本該擺在博物館裡的，隨便挑出一樣都夠他們活幾輩子了。
聞景下班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看起來，很像是這娘倆準備收拾了寶貝離家出走。
聞景微微眯眼，經過聞嘉兮身邊的時候來了句，“你怎麼在我家？不是說不征服娛樂圈就不回來嗎？”
聞嘉兮：“……”
她忽然也想給自己做個親子鑑定。
不是親生的吧，一定不是吧。
“我是送媽媽回來的，這就走行了吧。”以為她願意在家待啊，整天撒狗糧！
“記的關門。”
“……”
聞姑娘氣得跳腳，拎起包就準備走，卻被聞夫人拉住，“別走、別走，再給媽媽出出主意，說說你們女孩子都喜歡些什麼，我好準備了送給你小嫂子。”
“那我要一份。”
“嗯？”聞夫人揚眉。
“咳——”聞嘉兮心虛的移開視線，“就當是諮詢費嘛。”
誰知聞景這時走了過來攔著聞夫人坐到沙發上，說，“那還是來問我吧，我不要諮詢費。”
“老！聞！”聞嘉兮徹底怒了。
“那行，嘉兮你走吧。”聞夫人又添了一把火。
聞嘉兮：“……”
果然不是親生的。
聞景沒再理會這個女兒，徑自問聞夫人，“怎麼都把這些老古董都翻了出來，要做什麼呀？”
“明天要去姜家下聘，我當然得備點厚禮。”
“哦？”
“對了，你明天幾點回來？
你得跟我一起去啊，有你在也讓姜家那幾兄弟知道咱家北霆也是有人給撐腰的，省得被他們看不起。”她姐姐已經不在世了，她絕不能讓人欺負了她外甥。
聞言，聞景神色微斂。
他心道，你那個外甥誰敢看不起，連他都要避諱幾分。
不過既然媳婦說了，那就得無條件的服從，於是順著聞夫人的話說道，“那我就以上級的身份壓一壓他們，逼他們立刻把人交出來跟北霆結婚？”
“……那、那倒不至於。”巧取豪奪這事兒還是得慎重。
見她明明想為家人撐腰又狠不下心，聞景的眸中不覺閃過一抹笑意。
忽然想到什麼，他狀似不經意的問，“今天去姜家見到姜隹他們了？”
“沒有，只見了北霆。”
“嗯。”
聞景沒再說什麼，只是她的臉，眸色微暗。
聞夫人初時還沒反應過來他問這麼一句是為了什麼，片刻後才明白，合著是玩他那點小心眼兒呢，不禁無奈笑道，“我進了姜家才摘的口罩，回來時沒等出門就戴上了，這麼說你可以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