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清嗓子,姜亦眠試探著問,“那你都想起什麼了?”

“嗯……”

梁惜沉吟了一下,說,“都是一些模糊的畫面,並不連貫。

有在街上拉扯的、也有跟一堆女孩子被關在廂車裡的,但現在要仔細回想,又回憶不起那些人都是些什麼模樣了。”

聞言,姜亦眠趕緊說,“想不起就別想了,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

她沒說的是,她如今又懷著孕,萬一憂思過慮影響孩子怎麼辦。

擔心梁惜繼續往下想,姜亦眠趕緊轉移了話題,“這書名不錯,有空我一定去看。”

梁惜靦腆的笑笑。

“怎麼會想到要起這個名字呢?”

“也沒有刻意去琢磨,就是那天看了一部電影,心裡就有了這個想法。”

“什麼電影?”

“劍雨。”說起這個電影,梁惜的眼睛亮亮的,顯然是很喜歡,迫不及待的想給別人安利,“裡面有一句臺詞,我特別喜歡。”

“我也看過這個電影!”很久之前看的了。

現如今的市場缺少的武俠片,姜亦眠個人很喜歡。

裡面的女主角“細雨”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女殺手,練就闢水劍法。

劍招又快又密,劍路走勢如風中的細雨飄忽不定,令人難以捉摸。

一天,她意外遇見了一個名叫陸竹的和尚。

他是個神童,六歲時即能聽講金剛經,十歲時投住少林寺,帶發修佛習武,一住二十七年,被推許為“四十年來佛法武功第一”。

為了規勸細雨放下屠刀,他纏了她整整三個月。

朝夕相伴,令原本心如止水的陸竹漸漸對細雨產生了感情,最後他捨生點化對方。

闢水劍刺入他的體內,他摘下自己脖子上佩戴的佛珠掛在了劍刃上,對細雨說,“若你能放下手中這把劍,我願是你殺的最後一人。”

梁惜最受觸動的,恰恰就是這句話。

姜亦眠想,這電影或許在梁惜失憶前曾和封東時一起看過,也許那時她就曾被這句臺詞打動過。

她喜歡的,封東時總是格外在意。

所以他才會一點點的改變。

從初時的嗜血嗜殺,漸漸的只殺那些窮兇極惡的罪犯,後來他索性放下了手裡的刀。

最後不止不殺人,反而當起了醫生和法醫,為生者驅疾、為死者伸冤。

魔鬼的溫柔……

果然很體貼。

“小眠,我還有件事想問你呢。”梁惜忍不住往蘇拂和姜瀾那邊瞄了瞄,聲音放的很輕,“我聽說你三嫂的父親背景很複雜,是不是真的啊?”

“……”

姜姑娘心想,你這麼小心翼翼的幹啥,明明是你老公背景更複雜吧。

見梁惜還眨著星星眼瞧著自己,她異常艱難的點了點頭,“算是吧,就是開了間酒吧,那種地方你也知道,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那你家裡人之前不反對他們在一起嗎?”

“之前會有一點,現在應該不會了。”頓了頓,姜亦眠反問,“你忽然問這個幹嘛?”

梁惜不好意思的笑笑,“覺得類似的設定比較戳人,所以想把他們也畫進去。

不過我擔心直接問她會有些不禮貌,所以就……”

“嗯,沒問她就對了。”

姜姑娘心說,依照蘇拂那尿性絕對要把她自己的角色換成封北霆。

她那股頂風飄十里的腐氣自己還能勉強頂住,梁惜姐姐還是算了,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兩人還欲再聊,嚴梅在餐廳喊大家過去吃飯,話便被打斷了。

吃過晚餐,封東時幾乎是掐著時間來接梁邱和梁惜回家。

看到他上門,姜亦眠跟蘇拂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一步,連視線都不敢對上他的。

看著梁惜笑吟吟的挽著他的手臂離開,恍惚間,姜亦眠隱約體會到了蘇拂每次看到自己跟封北霆在一起時的忐忑心境。

唉……

難以想象魔鬼的溫柔啊。

*

封北霆答應了姜亦眠最快三四天、最遲一週就回來,他沒食言。

將姜鈺送回姜家的那天,剛好是他走後的第五天。

姜家門前的臘梅有凋零之勢,倒是別處的桃花抽了芽,也許哪天一夜之間醒來便見桃花盛開。

姜鈺跟封北霆並肩坐在後座上,前者穿著一件黑色夾克、牛仔褲、馬丁靴,跟他走的那天差不多的裝扮,只是手臂上多了一個石膏,臉上也多了幾道擦傷,好在只是破了點皮,不算嚴重。

封北霆一身深灰色格紋西裝,漫不經心的倚著靠背,視線落到了窗外。

“這次多謝你。”姜鈺的聲音沉沉的。

知道的是他音色本就如此,不知道的還只當他這謝道的不情不願呢。

“應該的。”

“吉諾維斯家族那邊的生意封家會接手嗎?”

“呵……”

封北霆垂眸淺笑,那一聲輕呵中充滿了蔑視和不屑,“吉諾維斯家已經沒有生意了。”

早在被他端掉之前,他們的生意就都被他截胡了。

姜鈺眉心微低,猶豫片刻,還是坦言道,“我指的是毒。”

“那在我這只能叫勾當,不叫生意。”言外之意就是,他根本不屑碰那些東西。

“封家比我以為的還要霸道啊。”

姜鈺這話說不上是褒是貶,又或者只是他隨口一嘆,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封北霆側過眸子看他,懶懶道,“我說我要保護眠眠,你以為我說著玩的嗎?”

“保護……”

“你覺得我不配說這個詞?”他低低的笑,漫不經心,“十四年前眠眠被綁架,是因姜家而起;幾個月之前她在洛杉磯被綁架,是因你而起。

沒能力保護她的是你們,不是我。”

有他在,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絕不會讓人欺負了她。

他說的句句在理,姜鈺無從反駁。

他看起來糙,但脾氣並不像姜灼那樣火爆衝動,所以也沒跟封北霆爭辯,沉默著沒再說話。

車子停在姜家門口。

兩人下車後封北霆站在車邊沒動,他轉身去看,詫異的揚眉,“不進去?”

封北霆搖頭。

進去徒增尷尬,反正他想見的只有眠眠一個人,她出來就好了。

姜鈺也深知這一點,所以沒多讓,徑自走進了別墅。

幾秒鐘之後,姜亦眠穿著一身薄薄的家居服,踩著一雙粉色的拖鞋從屋子裡跑了出來,頭上的揪揪一顫一顫的,像她因為看到他而快速跳動的心。

見她這身打扮,封北霆眸子一沉,笑意驟散,上前幾步將人擁進懷裡,“怎麼穿成這樣就出來了!凍著了怎麼辦!”

“我這不是著急嘛。”

“急什麼,我又不會跑了。”他從車裡拿出大衣,將人裹了進去。

姜亦眠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發現他身上沒受一點傷,這才放下心來。

瞧她那個小眼神,封北霆不禁被逗笑,“這都什麼年代了,我們都打文明仗,不動刀動槍的。”

“……你別告訴我,你是靠嘴炮端了吉諾維斯一窩?”

“我跟他們講道理來著。”

他說的認真,姜亦眠卻一個字都沒有信。

正待說什麼,旁邊忽然響起了一陣引擎聲,兩人循聲望去,便見一輛黑色汽車駛入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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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麼豪奢的牌子,但封北霆只匆匆掃一眼就發現了異樣。

車身和玻璃都是防彈的。

姜亦眠對這類車子並不陌生,因為她大伯父坐的就是這種,想著可能是什麼人過來,於是下意識拽著封北霆背過身去,不想讓對方看到他的臉。

封北霆順著她的力道轉過去,也沒問她原因,乖乖的站在原地沒有動。

黑色轎車停在了姜家別墅門前,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個子很高,頭髮向後梳起,梳的一絲不苟。

姜亦眠看著那個背影,默默出神,覺得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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