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跟著那人走進地下室,姜亦眠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攥緊。

踩著樓梯一步步的往下走,姜亦眠悲催的發現,她似乎和地下室這種地方有著不解的緣分。

這是第幾次來這種地方了?

越是往下走,光線越明亮。

十幾節臺階,約莫有一層樓那麼高,他們才停下腳步。

入目的景象讓姜亦眠稍感意外。

她原本以為這裡會是像影片裡那樣的昏暗刑房,結果卻截然相反,這裡過於普通了。

地下室的一側,擺滿了酒櫃。

另一側則做成了普通的家裝,沙發、茶几、桌椅,一應俱全。

雖然是地下室,但和姜亦眠想象中的昏暗並不同,這裡燈光大亮,甚至有些晃眼睛。

這種白熾燈的光線有別於室外的陽光,即使再明亮也不會讓人感覺到任何溫暖,反而讓人覺得冷冷清清的。

從樓梯口到餐桌邊,一字排開站了幾個穿黑色西裝的人,臉上毫無意外都戴著黑色的口罩。

姜亦眠的視線越過他們,徑自看向了坐在餐桌前涮火鍋的人。

那是一個五十幾歲的中年男人,體格健碩,像座山一樣。

頰邊蓄著絡腮鬍,堪堪擋住了臉上的疤痕。

“九爺,人到了。”封徊恭敬道。

聞言,封旬接過他遞上的紙巾擦了擦嘴巴,抬眸朝姜亦眠這邊看過來。

一雙努力壓制戾氣的眸子,他似乎在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一些,卻效果甚微。

姜亦眠發誓,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令人畏懼的一雙眼睛,來自這輩子見過的最令人畏懼的一張臉。

在她打量封旬的時候,對方也在觀察她。

純白色的羽絨服,裡面是一件紅色的衛衣,黑色鉛筆褲和一雙看起來就很暖和的雪地靴。

她頭上衛衣的帽子還沒有摘下,被頭上的揪揪頂出了一個小小的包,看起來滑稽又可愛。

這樣俏麗又清新的打扮,和他在資料裡瞭解到的一模一樣。

“姜亦眠?”他沒拿腔作勢的稱她為“姜小姐”,卻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他不禮貌,似乎他這樣的人,注重禮貌才讓人覺得詭異。

他的音調勉強稱得上和藹,姜亦眠卻不敢掉以輕心。

她徑自朝他走過去,學封徊那樣稱呼他,“九爺。”

“坐。”

姜亦眠掃了一眼,發現他正對面的座位上擺了一副碗筷,似乎是給她準備的。

她依言坐下,心知每場大戲都得慢慢來。

不過,她還是不死心的問了一句,“封北霆呢?”

“我喜歡吃剛割下來的、新鮮的肉,你呢?”封旬沒回答她,而是丟擲了另一個全然不相關的話題。

他說話時,從翻騰的鍋裡冒出的幾縷霧氣像鬍鬚上的水珠一樣黏在嘴邊。

眼角的紋路深了幾分。

歲月這東西,總是要按時帶走它要帶走的部分。

比如青春。

姜亦眠收回落到他臉上的目光,沒接話。

封旬也不在意,揮了揮手,立刻便有人拖著一個袋子上前。

她當然沒有單純到以為裡面裝的是羊肉或牛肉,因此在看到一個大活人從裡面鑽出來的時候,她除了攥著拳頭移開視線,並沒有表現的太過驚訝。

男人被捆的像是準備送進烤箱的火雞,不安的在地上掙動著,卻也只是像一條青蟲似的在地上扭來扭去。

封旬用筷子敲了敲碗沿,“給她切兩片嚐嚐鮮。”

“是。”

封徊拿過桌上的餐盤和餐刀,一步步的走到了被捆的男人面前。

姜亦眠的視線落在他們兩人的身上,不避不閃。

甚至——

她還用雙手託著下巴,饒有興致的模樣。

封徊手起刀落,只聽男人一聲慘叫,他便端著染血的盤子走了回來,裡面盛著兩片鮮血淋漓的肉片,帶著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封徊將盤子擺在了姜亦眠手邊,“姜小姐,請。”

垂眸掃了一眼,她忽然笑了。

是那種不加掩飾的、光明正大的嘲笑。

“九爺……”說著,她的話音卻忽然頓住,“我猜你應該就是封北霆口中的那個爹了。

既然是他的父親,我又是他女朋友,那我就不叫的那麼生分了。

看你的年紀,我叫你聲大爺不過分吧。”

封旬:“……”

封徊:“……”

他就知道,能讓四少看上的絕對不是普通姑娘。

能這麼氣定神閒的和九爺對話的人本就不多,更不用說是管他叫“大爺”的人,全世界也就她一個。

姜亦眠彷彿渾然不覺自己這番話有多四六不著,她笑眯眯的繼續說,“大爺,你派人找我過來之前,難道就沒事先做做功課嗎?”

封旬點了一支雪茄,問,“什麼?”

姜亦眠用筷子戳了戳那兩片染血的肉,口中“嘖嘖”輕嘆,“這太多此一舉了。

首先呢,我是法醫,論起切人這裡不會有人比我更專業,所以這場面根本鎮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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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您下次如果還想用類似的方法嚇唬其他兒媳婦的話,那我建議您讓人換一把生鏽的鈍刀,慢慢剌,那樣流的血多、痛感也強,他喊起來也夠慘烈,嚇人的效果自然也更好。”

封徊:!!

這和四少一樣,明顯也是個小變態啊。

封旬又吸了口煙,白色的煙霧懸在屋子裡,到處都是,像塊簾子,既不飄散,也不上浮,一動不動。

姜亦眠透過煙霧看向封旬,覺得他那張粗獷的臉在煙霧中被柔化了幾分。

意圖被點破,封旬夾著煙的手搭在桌子上,雪茄輕叩杯沿,發出了幾聲響動。

姜亦眠聽著敲打聲,眸色微涼。

她不太喜歡那聲音裡的某種東西,因為它聽起來像是暗號。

封徊上前為她倒了一杯酒,封旬的聲音緊接著響起,“馬姆齊葡萄酒,嚐嚐。”

姜亦眠只是看著,沒喝。

她在等封旬接下裡的話。

就像那兩片肉一樣,並不是真的要她吃,只是為了嚇唬她。

像是為了印證她心底的猜想,封旬的聲音緩緩響起,“這種釀酒的白葡萄品種原產於希臘,傳說1480年的時候,英國公爵克拉倫斯因叛國罪被皇家判處死刑,皇家讓他選擇被處死的方法,他最終選擇淹死在了馬姆齊葡萄酒的酒桶裡。

淹死呢……

那滋味應該很不好受,你覺得呢?”

姜亦眠低垂的羽睫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知道她怕水,所以故意說給她聽的。

威脅過後,封旬道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他啟唇,嗓音滄桑,“我不贊同你們在一起。”

“哦。”

“你們不合適。”

摳著身下座椅的動作一頓,姜亦眠抬眸,正色道,“不是我和封北霆不合適,而是封家和姜家不合適。”

這兩者有本質的區別。

封旬似乎並不把她的咬文嚼字當回事,繼續說,“我希望你能離開他。”

“然後?”

“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那我要當封家的家主。”姜亦眠語不驚人死不休。

一旁的封旬他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做夢也要講點分寸啊……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他們甚至都要懷疑來的人不是姜亦眠了。

姜家那麼正的家風怎麼養出這麼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小魔頭?

見封旬瞪著她,連煙都忘記抽了,姜亦眠笑的更燦爛了,梨渦深深的向內凹陷,像是勝利的印跡,“怎麼?辦不到嗎?

可你剛剛不是說,你能滿足我的一切要求嗎?”

“丫頭,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罰酒敬酒都是淹死人的酒,對我來講沒有區別。”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盛滿馬姆齊葡萄酒的酒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難道你要豁出家人來和我作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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