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白把人趕出去,自己找了衣服穿上。

依然是一件紫色深衣,但已經不是之前破舊的那件。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那一枚被人搶走的玉佩,不知道何時,又回到了懷裡。

奇怪,這被人搶走的東西,還能還回來?

不過既然有,那就收起來放在懷裡,說不定能應急。

等等,我的笛子呢?

谷小白左看右看,發現自己的笛子被丟在床底下,慌忙心疼地撿了起來,還忍不住埋怨自己的這個身體,簡直就是一個敗家子。

笛膜已經乾裂,肯定是吹不得了,不過好在,外面蘆葦應該還好找。

谷小白準備妥當,在門縫裡向外看了幾眼,就看到兩名隨從正背對著門站在那裡。

想到他們肯定是奉命在看守自己,谷小白覺得他們估計也不會允許自己去找小蛾子。

他從窗戶鑽出去,站在窗臺上,攀住窗外的一顆歪脖樹,三兩下就爬了上去,看到了牆外。

這裡是一處小城,牆外是一個僻靜小巷,沒什麼行人。

嘿嘿嘿,想要關住我?不知道本公子會爬樹嗎?

從小就是乖孩子的谷小白,從來沒有幹過這麼刺激的事,此時他有一種逃學的快感!

谷小白手腳並用爬到了斜伸的樹杈上,剛想翻出牆外,就聽到樹下傳來一個聲音。

“公子您在幹啥?”

谷小白低頭,就看到一個粗壯的漢子站在樹下,仰頭看著谷小白。

谷小白:“……”

怎麼有一種被警察大叔被抓住了的感覺?

“我要出門,你別管我!”谷小白道。

樹下的大漢搖搖頭,總感覺失了魂的公子變得超級幼稚,竟然還會爬樹出逃,他指著旁邊的大門道:“公子,您要出門,那邊有門啊,為啥要爬樹?”

“鮑叔不是讓你看住我嗎?”谷小白納悶,你這個侍衛怎麼回事?怎麼不盡忠職守?

“嗯,我看著呢。”大漢認真點頭,“所以,公子您為什麼要爬樹?”

“你不攔住我嗎?”谷小白更納悶了。

“您是公子,屬下不敢攔,也攔不住。”大漢搖頭道。

谷小白:“……”

又忘記了自己這個身體的身份啊……

這麼說,我為啥要爬樹!

他翻身落在牆頭上,看著下面的大漢問道:“你是誰?”

大漢搖搖頭,公子果然不記得自己了,這失魂症真可怕。

“屬下白乾。”

“啥?”谷小白覺得這個名字,要麼是在佔別人便宜,要麼就是在佔自己便宜。

“屬下衛人,白氏,出生時恰逢大旱,院內的一棵百年老樹都枯死了,所以名幹。”大漢白乾認真解釋。

谷小白:“……”

大漢解釋得越認真,他就越想笑,這什麼起名風格啊……

但突然想到自己之所以叫小白,是因為自己出生去醫院時,在路上遇到了一隻攔路的小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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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嘲笑別人的資格。

就是不知道齊桓公他爹在起名的時候,想的啥。

“公子,您要去哪裡,我去備車,您可千萬不要像上次那樣,自己跑出去,若不是有相熟的商人見到有人販賣您的玉佩,恐怕我們到現在還沒找到您呢……”

白乾看著站在牆頭上的谷小白,認真道。

谷小白:“……”

原來我是這麼回來的,我的玉佩也是這麼回來的。

過了片刻,白乾就備好了馬車,還帶了七八名隨從,跟在車旁。

谷小白看著那四駕馬車,覺得實在是太誇張了。

“換一輛,低調點。”

自己現在身在莒國逃難,家裡有一個殘暴的老大哥,外面有一個日後會想要殺死自己的哥哥,還有一個打算殺掉殘暴老大哥的堂哥,家庭關係都亂到這種程度了,出門還這麼張揚,簡直就是作死。

想到那複雜的關係,谷小白突然明白自己為啥會穿越到這個時候的公子小白身上了。

這真是“我的爸爸媽媽讓我去流浪”,一言難盡的苦。

“可這不合禮數啊……”白乾一臉的無奈,正所謂“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也有說諸侯與卿同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谷小白是公子,大概可以看做卿的級別,出門的排場還是有的,就算是逃難也不例外。

“讓你換你就換。”谷小白心中有點焦灼,等的時間長了,小蛾子被狼吃了怎麼辦?被野豬拱了怎麼辦?

谷小白迫不及待想要出門。

讓人換了一輛兩駕馬車來,白乾親自駕車,一路顛簸著駛去。

駛出不到半里地,後面又是一架馬車追了上來,卻是鮑叔牙也跟上來了。

“公子,等等我……哎呀公子,您現在失魂症發作了,不宜亂跑!”

我聽你?谷小白對白幹道:“加速,甩掉他!”

莊王十一年夏,公子小白攜兩乘遍尋莒地,兩日未果。

第三日傍晚。

已經非常困頓的谷小白眼睛猛然一亮:“就是那裡!就是那裡!”

谷小白看到了當初他第一次醒來時的那顆大樹,以及那處草棚。

那一瞬間,他激動壞了。

小蛾子應該就在這附近!

終於快找到了!

谷小白沿著河找了一遍,並沒找到小蛾子。

被派出去找人的隨從也都回來了,他們遍尋附近,甚至敲開了許多房門詢問過了。

都沒有見過小蛾子的蹤影。

只有白乾帶回來了一條有用的資訊:“公子,幾天之前,一位農戶看到過一個像是小蛾子的小姑娘,跟著一位瞽樂師走了。”

“什麼?去哪裡了?”谷小白的腦海裡頓時閃過了“人販子”、“童養媳”、“摘器官”等等恐怖的字眼。

“他也不知道。”白乾搖頭道,“屬下無能,請公子責罰。”

責罰?

谷小白又如何忍心責罰這些人?

這三日來,谷小白是坐著馬車的,可他們大多數都要跟在車旁邊跑。

就算是駕車的白乾,同樣坐車的鮑叔牙,谷小白也都曾見他在河邊脫了靴,清洗腳上破裂的水泡。

就更不要說,那些普通的隨從了。

腳上水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的滋味,谷小白自己是知道的,因為他現在就在忍著劇痛。

“天色馬上就要暗下來了,公子,咱們必須找借宿的地方了。”

谷小白頹喪地走回到了大樹下,一屁股坐在那裡,抬頭看著面前兩條交叉的土路。

小蛾子,你到底去哪了?

我穿越兩千五百年,回來找你了。

我想要保護你,讓你不再擔驚受怕,不再忍飢挨餓。

我想要讓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

我還想要再帶你去吃冰淇淋。

可你在哪裡?

為什麼我找不到你?

谷小白轉身爬上了身後的大樹,站在樹杈上極目望去。

四條交叉的土路,不知道蔓延向何方。

小蛾子,也不知道去向了何方。

暮靄降臨,遠方已經看不清了。

“小蛾子!”

“小蛾子!”

“小蛾子,你到底在哪!”

谷小白站在大樹上,嘶聲大喊。

一片空寂,甚至連回聲都沒有。

起風了,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谷小白坐在樹幹上,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去。

他抽出了腰間的笛子,湊在了唇邊。

如泣如訴的笛聲,籠蓋荒野。

星月無言,四野無聲。

只有笛聲在嗚咽。

為什麼。

我穿越了兩千五百年的時光。

我的雙腳踏遍了每一寸土地。

卻找不到我想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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