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映透窗簾的時候,陸清宏終於掙扎著坐起來。

伸手抓過昨晚喝空的酒瓶,仔細看了半天,除了幾個間或出現的阿拉伯數字,其他字母一個不認識。

看來這些低度甜酒裡新增的香料,雖然中和了酒精的刺激,卻只是增加了飲用時的愉悅,照樣能把人喝醉。

而且醉的程度比烈酒更深。

頭疼。

類似高原反應般缺氧的疼痛。

腦殼裡恍若有一塊固狀物,哪怕是輕輕擺動,也會引起這塊物體在腦袋裡的活躍衝撞,而帶來各種鈍痛。

陸清宏緩緩起身,緩緩移動腳步,走到衛生間拿出一條毛巾,又從冰箱裡取出一盒鎮酒用的冰塊倒在毛巾上,待毛巾徹底溼潤後,緊緊貼在太陽穴上。

一側的太陽穴被冰鎮的有了痛感,又換到另一側,如此反覆幾遍之後,頭疼感終於得到有效的緩解。

把用過的毛巾扔到衛生間的水池裡,再次回到房間後,陸清宏用力拉開窗簾,強烈的光線刺激的他眯起雙眼,這才醒悟過來,自從盧布斷崖式暴跌到一比九,開始半死不活的震盪之後,他已經取消了房間早餐,而酒店送餐服務捆綁在一起的叫早服務,也因此一併被取消。

沒有人叫早,就睡到日上三竿,從什麼時候開始,把日子的如此頹廢?

用力搓了幾下乾澀的臉龐,陸清宏心裡產生深深的不安,來到莫斯科才短短一個多月,多年養成的自律竟然就這樣無知無覺的消亡殆盡了。

從沙發縫隙裡撿起遙控器,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開啟電視。

很久沒有關心外匯報價了,雖然仍舊滿倉。

陸清宏嘆了口氣,把遙控器重新扔了回去。

如今,俄羅斯政府已經開始過度干預外匯市場,引起西方很多國家和金融巨頭的不滿,以至於盧布就像死魚一樣,在政府強制規定的外匯走廊上限附近微弱的掙扎。

這個該死的政策坑苦了陸清宏。

外匯走廊規定盧布對美元比價只能在一比五到一比九的範圍之內波動,結果就導致盧布立刻緊貼著上限,就像失去感應的心電圖一樣,天天畫直線。

外匯市場徹底失去活性,而陸清宏最後一筆交易恰好成交在一比九。

本來一點點可憐的微利,扣除手續費後也蕩然無存了。

唯一令人踏實的就是假如現在清倉,不會有一個戈比的損失,當然也沒有一個戈比的利潤。

好在還有希望。

俄羅斯央行在政府授意下,頻繁干預盧布匯率,同時針對高價購買美元的市民進行不厭其煩的勸阻,而國際市場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也在緩緩上漲。

能源升值儘管很慢很慢,但對於俄羅斯這樣的石油天然氣大國來說,仍然是重大利好,每一點上漲都是巨大的鼓舞,於是樓市也漸漸趨於穩定了。

但是債市,也只有債市,因外國資本的佔比過大,一時不好把控,還在漫漫陰跌的道路上死性不改。

這個結局只能歸罪於政府,在沒有任何監管措施的情況下,忽然放開了債市交易的許可權,批准非本國居民也可以自由買賣政府發行的短期國債。

此令一出,舉世狂歡,全球風險和投機資金立刻投入到這場瓜分俄羅斯債市的饕餮盛宴中,一夜之間將國債席捲而空。

當國內那些可憐的投資家握著更為可憐的盧布反應過來的時候,俄羅斯債市已經完全控制在外國資本手中。

總理基裡延科萬般無奈,憋出一個昏招,動用一多半國家戰略儲備金進行調控。

乍看這個辦法似乎奏效了,外國資本立刻陷入沉睡,安靜的讓人們忘掉他們手中仍然緊攥債市脆弱的脖子。

……

1998年8月11日,晴。

這是一個極好的天氣,位於北亞東歐的這片土地,也終於進入了炎炎盛夏。

因為好天氣而產生了好心情,陸清宏居然有興去商場買了一件國產的牛頭牌襯衫,雖然常春藤自己也生產襯衫,卻擋不住他對這個對手品牌的偏愛。

這個來自廣東的服裝品牌也滲透到了莫斯科,在他逛商場時才知道,真不敢想常春藤分部那些俄國人是幹什麼吃的。

陸清宏有一種被威脅的緊迫感,作為他們這種規模的集團,歐洲本部反應如此遲鈍,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內部運轉已經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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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他陡然想起一件事,馬克西姆已經很久沒有跟他聯絡過了。

陸清宏越想越揪心,提著購物袋急匆匆走出商場,在路邊招了一輛計程車,風風火火趕到分部所在地,才發現已經人去樓空,而地面清晰可見的灰塵,表明這裡早已物是人非了。

這時,計程車司機忽然一把拉住他,手裡揮舞著剛才塞給他的車費叫嚷著。

陸清宏被他扯著掙脫不開,不禁心中惱怒,大聲喝道:“你要幹什麼?難道想搶劫嗎?”

司機看他不斷用力掙脫,手裡越發下了死力,牢牢抓住不放。

正在糾纏不休,旁邊路過一個年輕的亞裔面孔,或許是留學的中國人,見狀連忙上前,對陸清宏說道:“他的意思是你付的車費不夠,還差很多!”

“什麼?一百塊錢難道都不夠嗎?”陸清宏驚呆了。

亞裔面孔的學生跟司機交談了幾句,轉回頭說道:“確實不夠,他說車費應該是七百塊錢。”

“怎麼可能這麼貴!這傢伙是不是在訛我?一共沒有多遠路程!”

“你從哪兒攔的車?”

“特維爾大街。”

“哦,那差不多,”學生點點頭說道:“現在的物價就是這樣,要知道我們正在經歷大蕭條時期,什麼都值錢,惟獨紙幣不值錢。”

年輕學生輕描淡寫的話,震的陸清宏幾乎站不住!

大蕭條?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變成大蕭條?!

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都能覺察到現在經濟蕭條,自己的感覺怎麼卻如此遲鈍?

陸清宏渾身冷汗盡出,從手包裡又抓出一把錢,也顧不上數便塞進司機手裡,同時轉過身望著學生,指了指旁邊的大樓問道:“你是在附近居住嗎?知不知道這座大樓的公司去了哪裡?”

“早就遣散了啊,上星期還有幾個人留守,不過自從新的物價公佈後,留守的人也撤了,說實話現在的人除了食物,誰還會對那些辦公用品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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