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處在連軋廠抓賭的事還是傳到了廠裡。

星期一廠務例會上,李鐵首先做了自我檢討。

石宗勤哪裡能讓李鐵承擔全部責任,心情沉重的說道:“李廠長剛剛到任,還在瞭解情況階段,沒有正式展開工作,出了這件事情,主要責任在我。”

聽石宗勤這樣說,李鐵就想插話,卻被石總工擺擺手制止了:“從組建廠子開始,我就忽略了職工思想的建設工作,把精力都用在技術攻關上面,現在看來,這樣下去很危險啊,這次事件的曝光,恰恰說明了思想改造工作的重要性……”

會議進行的時間比平時延長了很多,與會一些老同志有點坐不住,所以進行到一半時,暫時休會五分鐘。

總務處長程偉志早晨從家裡出來晚了,到單位就參加例會,也沒來得及上大號,早就憋的肚子難受,一聽宣佈休會拔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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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忙忙來到廁所,剛剛蹲下還沒開始痛快,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進來的是兩個人,隨著嘩嘩的水聲,其中一人開口說道:“宗勤,一會兒定調子,你就不要跟我爭了,我是蝨子多了不咬人,已經從總公司下來了,情況還再差到哪去。”

“不能這樣說啊,李鐵同志,我是馬上到站的人,所以責任我擔起來沒什麼影響,你不一樣,克航老總很器重你,以後是要挑擔子的,再說這也不是突發事件,是由量而產生的質變過程,那時你還沒來嘛,怎麼能讓你承擔責任……”

“宗勤,要不這樣,這個事情先不定性,思想工作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我們有必要請示總公司,充實一下班子了。”

“這樣就太好了!最好能派一名有豐富經驗的黨組成員過來擔任書記。”

這時外邊又傳來凌亂的腳步聲,隨著石總工,李廠長的打招呼的聲音,兩人很默契的結束了對話。

廁所裡的人你來我往,又等了很久,才算徹底恢復平靜,程偉志雙腿蹲的痠麻,慢慢扶著牆站起來。

剛剛兩位一把手的簡短對話,彷彿一道神蹟,降臨在他心裡,早已塵封的上進心再次活躍起來。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當命運之神眷顧的時候,才能牢牢抓住,摶扶搖直上九萬裡。

老天有眼啊,程偉志顧不上繼續參會,急急忙忙趕回辦公室。

後半場會議臨近結束時,李鐵宣佈了最後的決議:首先向總公司請示,廠黨高官一職空缺已久,擬請上級選派以充實連軋廠班組成員,其次對此次參與賭博職工本著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的原則,開除精整工段兩名組織者和發起人的公職。

“同志們吶,這次事件帶來的教訓是沉痛的,連軋廠作為亞洲最先進的帶鋼生產廠,培養的每一名職工,組織上都付出了巨大的心血,這次,因為思想建設環節的薄弱,所帶來的損失,值得我們進一步深思,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我們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這樣才不會犯大錯誤,從大的方面來講,我們要警惕右,更要防止左,繼續堅定不移推進改革開放的同時,堅決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從小的方面來看,一個人如果放鬆了對自身思想修養的學習提高,不僅僅會產生消極落後的觀念,更有可能滑向犯罪的邊緣!”

李鐵的講話引起了整個連軋廠管理層的震動,廠辦內刊把這次例會的精神整理後迅速發放到各處室工段,掀起了全廠職工努力學習、提高和改造個人素質的熱潮。

連軋廠這次頗有意義的例會繼續進行之時,程偉志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給總公司黨委方振傑副書記辦公室打了電話。

電話是方書記的秘書陳定遠接的:“啊,是程處長,您是說晚上想去家裡是嗎?好的,我看一下方書記的時間安排……”

陳秘書對方書記家的組成人員十分熟悉,包括這位遠方妻弟程偉志。

“是這樣的,程處長,方書記今晚在家,不過他明天要去冶金部開會,銷售處的馮處長有個重要彙報晚上也要去家裡,您看……”

程偉志明白,這就是婉言拒絕的意思了,但如果他是一般幹部,話點到此就會很有自知之明的表示不去打擾,但他跟書記夫人孫梅是很遠的表姐弟關係,雖然很遠,但卻是一個村裡的,孫梅的母親就很喜歡聽他吹嗩吶,早些年,程偉志的老母還在世的時候,每年春節回老家,都要去孫老太太家表演一段,順便和當時在二鋼廠擔任黨組書記的方振傑聊聊單位的閒事。

方振傑搞了半輩子政工工作,自認看人的眼光很準確,他對這個遠親印象還不錯,給程偉志的評價是淳樸農民的孩子,卻透著機靈勁,這個評價就很重量級了,既肯定了他做人的老實本分,又懂得做事時的眼力和分寸的把握。

程偉志聽了陳秘書提供的資訊,心裡很高興,其實他完全可以直接去家裡或者給方書記本人打電話,但蹲廁所的時候他仔細想了想,直接去家裡,萬一方振杰本人不在,白跑一趟不說,過幾天再去就不合適了,畢竟領導家裡沒有合適的藉口去的太頻繁容易招人反感,給方書記本人打電話更不合適,總不能在電話裡說自己要匯報思想,一來太不嚴肅,二來以他的身份,找組織談心應該首先去找兼任書記的石宗勤,同時越級彙報更是大忌,但不說實情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不說,也同樣是沒有理由在近期找石書記第二次了,有道是兵貴神速,他要搶在廠裡請示檔案之前,在方書記這裡留下一個自己要求進步的印象。

既然在家就好辦了,他給陳定遠打電話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方書記的動向。

程偉志很客氣的打斷陳秘書的話,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儘量不打擾振杰書記,另外考慮時間。”

他用了振杰書記這個稱呼來代替只用姓和職務的稱呼,這就讓聽的人心裡產生了微妙感覺,通常此類稱呼僅限於上級對下級,或者下級對上級充滿愛戴和敬仰的時候,才會這樣用,同時,也向聽到的人傳達一種資訊,就是我跟這位同志之間不僅僅侷限於工作聯絡,已經昇華到親密的朋友關係。

果然,程偉志這麼一說,電話裡陳秘書的語氣明顯變了:“程處,按說您是家裡人,都不用給我提前打電話預約,不過這次時間上真不湊巧,要不您跟我說一下什麼事?我給方書記彙報。”陳定遠是很有眼色的人,直接把處長的“長”字去掉,立刻把自己擺在親密而不失尊重的位置上。

程偉志在電話裡很有風度的笑笑:“我哪裡有什麼事情啊,小陳處長,只是想看望一下我那老姐姐。”

“您不敢叫我處長,我這個處長在您這個處長面前就是玩笑,別的人叫著玩玩,程處您這樣就是在批評我了。”陳定遠誠懇的說道。

程偉志聽了很受用,雖然陳定遠不在面前,依然調整了一下坐姿,看上去派頭更足了點。

繼續寒暄幾句後掛掉電話,程偉志想了想,從辦公桌側櫃裡拿出一幅字軸,據說是著名書法家匹夫大師的作品。

畫軸上題著兩行字: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裡鬥嬋娟。

這字是讚賞女子的,當時收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也沒法掛,沒想到這會派上了用場

程偉志再次感到冥冥中似有天意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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