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跟我媽打起來了！”
傳呼機螢幕發著綠光，由黑色細小的方形顆粒組成這麼一行字，信息量大到寧向東頭皮發麻。
為什麼？
他盯著漢顯螢幕，短語末尾是宋先生，寧向東恨不得把這三個字從裡面揪出來。
龔強也看見綠油油背景燈下的留言，本來還想說兩句漢字傳呼真好的話，可寧向東一臉心煩意亂，他還是把話收了回去。
“向東，別急慌慌的，倆老太太能出什麼大事，再說你大舅子在那兒，怕個鳥！”
楊晶打了胖子一拳：“不許說髒話！”
“怎麼是髒話？”龔強好了傷疤忘了疼，梗著脖子道：“《水滸傳》裡好漢們天天嘴裡淡出鳥來！”
楊晶揮起小拳頭，好似雨打芭蕉葉般，在龔強背上肩上一通亂捶，胖子堆起滿臉賤笑，渾身酸爽。
“我走了！”寧向東一分鐘也不想多停。
“我跟你一塊去！”龔強攔住楊晶的粉拳說道。
寧宋兩家他也熟悉，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小夥伴。
“皮哥不在，你好好看著店，”龔強叮囑楊晶：“市場裡都是粗人，自己小心點。”
法治社會能有什麼事兒，龔強也就是賣賣嘴，但他做出一副很關心的樣子，小女生偏偏就很喜歡這種被保護的感覺。
楊晶乖巧的點點頭，道：“你也小心點……”
這句話如同天籟，胖子渾身酥軟。
此時，楊晶的拳頭還被他攥在手心，又藉機握了兩下，才戀戀不捨的鬆開。
寧向東早已閃身出去，在市場門口等了半支煙的功夫，龔強才氣喘吁吁跑過來。
兩人攔了輛面的，趕到宋小軍家住的小區。
車子快到時，坐在前排付賬位的寧向東已經看到宋小軍，正在小賣部門口來回兜圈。
並原有個不成文的習慣，誰坐在計程車前排誰負責掏錢，這種事龔強一向是虛心謙讓，後排座椅再狹窄他也能擠進去。
寧向東沒敢讓面的停門口，而是提前結賬下車。
宋小軍老遠看到他倆，連忙迂迴著，繞開小賣部的門窗，一溜煙跑過來跟兩人接頭。
看來情況不妙，不然宋小軍何至如此謹慎。
“現在怎麼樣了？”寧向東顧不上問來龍去脈，開口就問交戰雙方的情況。
“沒啊！不過都吵累了，正倒氣呢！”宋小軍搓著手：“郭穎也在裡邊，在倆人中間攔著。”
“這麼嚴重！？”寧向東吸了口涼氣，看這意思要沒郭穎攔著還要接著吵啊。
“怎麼會這樣的？小軍哥！”
寧家和宋家都離這個小區有點距離，要不是專程過來，霍敏芝和章束脩沒理由同時出現在小賣部。
“倆人之前因為什麼鬧我清楚，但是怎麼吵起來的就不清楚了，”宋小軍想了想，說道：“反正一起過來的時候肯定是已經幹過一場了。”
“你先說說知道的！”寧向東預感不妙。
“還不是你借我那兩萬塊錢的事嘛，”宋小軍埋怨道：“向東，你是跟你媽借的錢，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糟了！
寧向東腦子迅速轉起來，當時找老媽借錢太倉促，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藉口，就直接說了要跟宋小軍一起幹小賣部，後來一直忙著打官司，也就忘了再穩定一下霍敏芝的情緒。
“小軍哥，你剛剛一直在外邊，那乾脆先別進去，就在這兒呆會兒。”寧向東說完，對身旁的龔強一擺頭：“咱倆一起去。”
龔強有點擔心：“我也過去合適嗎？別更添亂了。”
“添什麼亂？你進去一點亂也沒有，我媽就喜歡你！”寧向東拽著龔強就走。
這話不是他瞎編，胖子自帶老太太緣，無論霍敏芝還是章束脩都挺待見他，勸架這事兒離了龔強還真不行。
“要指著我幫忙，就別拽我。”龔強掙脫開寧向東的手，整理整理衣服：“最好咱倆裝作不知道吵架的樣子，碰巧遇上了。”
“哪有這麼巧，咱倆同時進去，一看就是小軍哥搬來的救兵。”寧向東放開龔強，邊走邊說。
“心裡知道和當著面說是兩回事兒，就像裡邊那倆老太太，一個是婆婆，一個是岳母，可你跟小青沒辦喜事，倆人不照樣該幹仗就幹仗嗎？”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小賣部門口，還沒等寧向東接話，裡邊就傳來霍敏芝的聲音。
“我兒子來了，你問問他，那錢是不是他找我借的？”
霍敏芝指著寧向東說道。
“用不著你提醒我！”章束脩站在櫃檯裡邊，望著走進來的寧向東問道：“向東，你媽說開小賣部的錢是她出的，有這麼回事嗎？”
寧向東哪敢答話，暗暗衝龔強使個眼色。
胖子哈哈一笑，中氣十足的大聲說道：“兩位阿姨，不就是兩三萬塊錢的事兒嗎，不行這錢我掏了，您二老消了氣，比什麼都強！”
“這可不是錢不錢的事兒！”霍敏芝怒衝衝的說道：“我才剛知道，合著開這個小賣部，所有的錢都是我們家出的！他們家非但一分不掏，掙的還分走一半兒，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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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敏芝和章束脩說起來也是多年的同事和鄰居，過去都在並鋼機關大院上班，直到設計院搬走才算分開，因為寧向東和宋小青是同班同學，兩人一直也沒斷了聯絡。
不過，成也兒女親家，敗也兒女親家，章束脩曾經嫌棄寧向東的職業，一直是霍敏芝耿耿於懷的心病，這次無意中發現自己的錢便宜了他們家，當時就爆炸了。
龔強就喜歡摻和老太太之間的家長裡短，一聽霍敏芝說的話，當即抓住了話把兒：“阿姨，您這說的可就不對了，什麼他家你家的，向東和小青是咱們看著長大的，也是將來註定要成為一家人的，您說，這還用得著分出彼此嘛！”
龔強勸架還不忘佔便宜，寧向東惡狠狠瞪他一眼，卻仍舊不敢插話。
“可我那錢是留給孩子娶媳婦兒的！”霍敏芝腦子沒轉過來，直接出溜出這麼一句。
胖子一聽就樂了：“這不正好嗎？喏……”他指著章束脩和郭穎：“這是你兒媳婦她媽媽和你兒子的嫂子！”
龔強這麼說，章束脩可不幹了，抽出一把嶄新的雞毛撣子對他抽起來。
屋子裡雞毛亂飛，霍敏芝一陣心疼，連忙伸手攔住，責怪道：“別打了別打了，打壞了賣不出去了！”
章束脩一聽也對，放下雞毛撣子四處找東西，霍敏芝見狀把手裡的竹骨扇遞過去，章束脩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去追龔強。
“這算什麼！好心勸架成了捱揍的！”龔強喊一聲冤枉，轉身向門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