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寧向東看出鄭村民話裡有話，簡短答道。
“有時間……還是找他一趟吧，”鄭村民猶豫了一下，還是下決心說道：“我聽說你回來了，約過他好幾次來找你，也不知道他怎麼回事，對你回來的訊息，他表現的樣子很高興，但就是推三阻四，始終沒個準話，後來我忙著裝修房子，最近就沒再跟他聯絡。”
寧向東沉默了，他在鵝關期間，竇二蛋幾次想告訴他一些事，都被他堅決制止了，沒有讓竇二蛋說出口。就是擔心會出現今天這種狀況。
他並不傻，有些事不說出來，不代表猜不到，可每每想起當年他們剛入廠時在一起的時光，寧向東都覺得，只是因為一些誰吃虧誰佔便宜的小事，就覺然扔掉一份友誼，未免太得不償失。
維護一份感情很難，毀掉它只需一瞬。
此後日子似乎一下回到了過去，跟鄭村民小聚了一次後，趙偉和馬娟娟的訊息也經常出現在寧向東的生活中了，聽說倆人也要結婚了。
馬娟娟認識趙偉那會兒就二十八歲，經過這幾年，如今已是年過三十歲的齊天大剩，趙偉仍然願意跟她在一起，真算是馬娟娟的福氣了。
不過最初她可不這麼認為，覺得自己之所以被耽誤是因為年輕不知道努力，等玩夠了想找個老實人嫁掉，卻發現這城市已經找不到了。
而且像鄭村民這樣半路闖進來的稀有動物，別人連影子還沒看見的時候，就立刻被孫秀玲收到麾下。
相比而言，趙偉勝在年齡小點，也還能對付過去，只是沒想到他花錢大手大腳，惡習又多，馬娟娟才痛下決心跟他斷了。
分手一段之後，才發現社會依舊殘酷，連趙偉這樣的也找不著了，於是兩人扭扭捏捏藕斷絲連一陣子之後，彼此都認了命。
……
這天，寧向東忽然接到趙寶庫打的傳呼。
他當時剛剛下中班，才從職工浴室衝了澡出來，正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傳呼機如蛐蛐一般猛然響起來。
儘管已經是九三年了，廠裡買傳呼的人還是不多，所以聲音響起時，更衣室驟然鴉雀無聲，無論是穿衣服的還是聊天打屁的，都停下來尋找聲音來源。
面對無數好似探照燈的目光，寧向東也不傻，只當沒聽見這聲音，繼續慢條斯理的穿衣服。
大家找了一會兒，沒發現誰掏出那個令他們羨慕嫉妒恨的小玩意兒，便不再多加理會。
過了沒一會兒，當寧向東穿好衣服，正往門口走時，傳呼聲再次響起。
這次大家都聽清楚了，所有人的目光好似電焊一般定在他身上，寧向東瞬間出了一身白毛汗，強忍著尷尬，快步走出更衣室。
躲到僻靜處掏出傳呼機，只見小細條螢幕上一共顯示了五條未讀資訊，全是趙寶庫打來的。
耐火材料廠大門的不遠處，有一家小賣部，寧向東飛跑過去，拿起公用電話打給趙寶庫，剛一接通他就急吼吼的嚷起來：“你小子怎麼回事，呼了你好幾遍一個都不回話？你現在馬上記個電話號碼，是皮猴的，然後趕緊給他回過去！”
“皮哥那兒怎麼了？”寧向東心裡一驚，他幾乎沒跟姐夫這個徒弟打過交道，不過他知道這是東青採石場銷貨的主力下家，最初一段時間東青生產的板材幾乎全是以他為首的北二環建材市場消化掉了，此時姐夫冷不丁讓他倆直接聯絡，寧向東本能的感到是大理石出了問題。
“具體我不太清楚，不過你們的貨遇上一個小子挑毛病，說全是裂紋沒法用，到皮猴那兒要退貨，你趕緊跟他聯絡。”趙寶庫急匆匆的說道。
果然是這樣！掛掉趙寶庫的電話後，又連忙給皮猴打過去：“紅兵哥，聽我姐夫說你找我？對對……我是寧向東！”
“向東啊，你現在趕緊過來一下，有個客戶前段時間買了點鵝嶺綠，說是裝修婚房鋪地板用，結果裂紋太多，只要一裁邊整板就碎，現在要求退貨！”皮紅兵電話裡的背景一片雜亂，聽得出他說一句旁邊就有人高聲嚷一句。
“那就給他退了吧，紅兵哥，我一會兒過去跟你碰一下數，把損失的錢給你補上。”這種決定對寧向東來說就是本能，產品質量不行，退貨補償天經地義，根本不用糾結。
“他說所有的貨全碎了，不但讓退全款，還要求賠償損失和運費什麼的！”皮紅兵在電話大聲說著，明顯是受了氣，正在強行忍耐：“你說這有可能嗎？咱們出了那麼多貨，有問題早反饋回來了，怎麼可能就他一個人遇上這麼嚴重的質量問題？”
寧向東瞭解並紡出來的這幫青工，跟並鋼差不多，個個是不怕事兒的主，趙寶庫和皮猴走上社會獨自創業，明白和氣生財的道理，還算知道忍耐，但現在聽電話裡的語氣，已經明顯處在爆發的邊緣。
寧向東擔心擴大事態，連忙在電話裡說道：“紅兵哥，這事怪我，讓你跟著添堵，你再忍忍，我馬上過去跟客戶說！”
皮猴壓低聲音說道：“傻逼玩意兒擺明了想訛人，要換了當年我跟你姐夫混那會，早給他開大血瓢了！”
“您可千萬別！您要給他開了瓢，等於給我也開了，咱出來辛辛苦苦是為求財，不是來鬥狠的，紅兵哥您受受累，安撫那個人一小會兒，我馬上就到！”
說完寧向東再也顧不上聽皮猴在電話裡發飆，扔下五毛錢，騎著腳踏車向建材市場飛奔。
皮猴他們所在的市場，主要以零售為主，面對的消費人群基本上都是這附近城鄉結合部的人，這群人最難伺候，買東西的時候要求贈點這個贈點那個，最好再來個免費送貨到門，放樓下都不樂意，只要有一點點不滿意，立刻翻臉不認人，直接把當初各種白要的優惠什麼的扔到腦後，恨不得全額退款外帶賠償。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皮猴他們剛剛開始幹的時候，很是吃了幾次硬虧，最後終於了學乖，在零售價格裡包含了所有可能想到的損失，以此保護自己的利益不會受到嚴重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