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師大會之後,全廠以班組為單位,開始組織學習。

質監站的工作重點就是質量檢查,看似很有特權的部門,其實不然,像並鋼這種老牌國企,隨便拉出個上歲數的老職工,只要在一線車間待過的,人人都是半個技術員,因此,並鋼的老分廠並沒有單獨設立質檢科室,當班作業的工人自己就把了關。

不過連軋廠招收的這批職工,著重考慮了年輕化和知識化,基本都是技校畢業生和復員戰士,幾乎所有人生產實踐經驗為零,所有一切都要從頭做起,雖說明年要去武鋼實習一年,但還是要提前把基礎夯實。

質監站的工房在厂部大樓裡面,寧向東三人之所以鬧了個烏龍出來,純粹要怪溫技術惜字如金,不好好說話。

連軋廠剛剛建成,配套工房還沒有完全交付使用,所以,厂部大樓把一層西半塊劃出去,分給質監站做了臨時工房。

因為長白班的各處室下班後,要關閉辦公樓正門,考慮到各個班組要三班倒,上夜班來的職工出出進進很不方便,所以就在走廊裡做了封閉,把大樓的後門留給了質監站工房,這樣就各行其事,兩不相幹了。

寧向東他們吭哧半天打掃的排房,是建造主廠區時臨時的施工指揮部,辦公樓建起來以後,石總工他們都搬到了樓裡,只是這個排房沒有拆,充當了臨時存放物品的房間。

質監站一共十個質檢員,業務培訓課的老師就由溫技術一人擔當了,開始從最基本的常識講起。

連軋廠的未來重點是生產不鏽鋼和高碳鋼的鋼卷,以及冷軋板材,要求成品必須是二級表面,有些特殊訂單甚至要求是一級表面,這就對三鋼廠澆注的鋼坯也有了很高的標準要求。

考慮到這些現狀,溫技術特意找來了一些不鏽鋼和碳鋼的板材樣品,每塊上面都有一些質量缺陷,比如最常見的重皮、鐵鱗、擦劃傷等等,此外著重講解了輥印、軋痕,熱拉裂和氣泡,其中氣泡的檢測需要動用探傷儀,這需要無損檢測站的裝置,屬於基本瞭解範疇,連軋廠的生產監測用不到。

上午學習完專業課,下午就是個人複習。

現在各班組還沒有開始倒班,工房又在樓後,每天下午連個外邊的人影都看不見,這些人悶在工房裡,哪有一個肯鑽研技術,看看沒有領導過來問津,就買了副撲克牌,七八個人在工房裡玩。

開始只是畫個臉譜,貼張紙條什麼的,漸漸地感覺不過癮,就略添了點彩頭進去,輸了的拿幾根煙給贏家。

太掉價的煙不好意思拿出手,就都買差不多的煙,結果玩來玩去,贏了煙的人挑揀貴的猛抽,剩下都是便宜點的煙,而輸家也捨不得再買好的,都拿一塊錢的湊合,結果煙越來越差不說,最終誰的工資也沒剩下,都換成煙抽了。

同事們的錢都換成了煙,一看就寧向東沒攙和著玩,就都找他借錢。

他上班後一個月工資是一百二十元,被這幾個傢伙三借兩借,沒幾天借個精光,有的同事上個月借的錢還沒還給他,這個月就又借,好在他現在是茶壺裡的餃子,肚子裡全是貨,完全不當回事,所以來者不拒,借完拉倒。

每天下午,寧向東就一個人溜到那間鬧烏龍的排房裡去。

在這裡遭遇程偉志和石宗勤後,他主動去買了把鎖釦,把趙偉踢壞的門重新修好,因此程處長對這個機靈小夥子印象很不錯。

這次寧向東專門去找了程偉志處長,說自己在質監站的工作不忙,就是看書學習,下午有時間可以幫忙打掃排房的衛生。

程處長一聽這不錯啊,上次石總工對排房無人管理,積了很多灰塵的事還有點看法,還把一些沒有長期儲存價值,但現在還需要就近存放、隨時調閱的圖紙也拿到辦公室了。

寧向東提出的請求讓程處長很高興,立刻點頭同意,還專門給了他一把鑰匙。

排房尋常也不見有人,他自己每天下午來打掃打掃,再把上午做的筆記重新整理一遍。

好容易找到這麼一塊清靜地方,他連鄭村民和趙偉都沒叫,每天下午偷偷溜進來,就自己一個人,靜靜地享受一會兒難得的寂寞和孤單。

只是幸福太短暫,這樣的好日子被工會的喬旭打破了。

那天喬旭臨時過來,替石總工拿點東西,沒想到這間房子裡還有個年齡相仿的小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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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房間打掃得這麼乾淨,不用說,肯定是他幹的了。

兩個人都是年輕人,很快熟悉了。

喬旭比寧向東大三歲,剛剛大學畢業。

她本來就是學的冶金專業,可惜本人對冶金沒有興趣,更願意做文職,這次連軋建廠,自己主動申請從二鋼廠調了過來。

都說理工科女生只要學習好,專業強,外在形象肯定是就泯然眾人矣,偏偏這個喬旭不同,能歌善舞,很文藝的一個女生。

好在喬旭不怎麼常來,但是一來就坐半天不走,天南海北跟他扯。

然後有一天,扯到了音樂……

“你竟然會吹簫?!”喬旭杏眼瞪的溜圓,好看的眉毛也揚到額頭上。

“皮毛……”

寧向東敷衍地笑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閒著沒事幹嘛非扯到這上面,他連《春江花月夜》都快忘光了。

喬旭性格活潑外向,完全沒有注意寧向東的表情,順著話題全面展開,深情表達了對民族樂器的熱愛:“為什麼我的眼裡飽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包括土地上,與音樂有關的一切……”

“我想學拉二胡……”喬旭平靜了一下,充滿神往地說道。

“二胡哪有那麼好學的,就靠一把弓在弦上扯,音準全靠感覺,沒有任何參照。”寧向東終於憋不住了。

“那不一定吧,我學過布魯斯口琴,壓音和超吹不也是靠感覺嗎?”

“當然不一樣,吹奏樂器無非控制氣流而已,簡單……”

寧向東緩緩望向窗外,嘆了口氣:“常言道‘三年笛子十年簫,一把二胡拉斷腰’,想學民樂,哪一件不是下多少年的功夫,慢慢打磨人的性子,直到物我兩忘,成名成聖……”

“或許,這就是中華文明的氣蘊吧,例如書法,例如丹青,例如……”寧向東想了想:“例如廚子……”

“廚你個頭!”喬旭抿嘴一笑:“我會彈古箏,有機會咱倆和一段《碧海潮生曲》”

寧向東兩眼一黑,不是吧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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