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夫等一行人駐紮下來,也給小山村帶來不一樣的感覺。

這兩年村裡沒少來過城裡人,不再像以前那樣,僅僅侷限於蛭石礦那幫倒三班的人了。

提起蛭石礦,大夥兒就忍不住撇撇嘴,這些年來,在礦上幹活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一個個就像悶葫蘆,少見有誰充滿朝氣,也很少跟村裡人打交道,除了遇上村裡過紅白事或者年節才有接觸,大體都是坐在一起喝喝酒。

而這喝酒也成了娛樂,演員就是鵝關礦的職工,演出節目一成不變,醉酒後的內容卻風格迥異,有說的有笑的,有哭的有鬧的,城裡人也不過如此嘛,若不是後來的那個寧娃子。

提起寧娃子,這可是個好後生,自打前年進山,一頭扎進村民堆兒裡再沒出來過,現在給大家的感覺就像守在長大的娃子一樣。

村裡的有心人,由寧向東想到這兩年的變化,似乎每一撥省城來的人都是被他勾進來的,前幾天來看路咋修的那幫人就不說了,大夥兒都知道他們是幹啥來了。

可這幾天由白頭發老頭帶著來的幾個傢伙,讓人越看越糊塗,滿村四處走就是不看路,低著頭也不看人,但是看見誰家的破門框就上去端詳半天,看見哪個門口有塊“泰山石敢當”的鎮宅石,幾個人蹲在那兒擠著頭盯半天。

今天上午,這夥人忽然發現俊花家院裡的那張方桌,像喝多了撒酒瘋似的圍著又蹦又跳,後來白頭發老頭也屁顛屁顛趕過來,用板正乾淨的衣袖反覆擦拭。

“寧娃子,這幾個人是不是收破爛的?”

上班的時候,付愣貨趁著下料的間隙問寧向東,要是正常人沒有這樣的舉止,付躍進在鎮上參加過培訓,他好歹也見過幾個講莊稼蟲害防治的城裡老師。

寧向東想了想,發現付愣貨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點點頭說道:“差不多吧,不過他們看上的破爛給的錢可多。”

“那他們要破衣服不?”上次在隧道門口,聶長河非要跳大神,不知道從哪兒倒騰來一身道袍,事後付為政怕他再整么蛾子,偷偷收了起來,結果聶長河還專門跑到村部去找。

付為政想了半天,擔心別真被聶長河給找著了,就給了本家兄弟付愣貨讓處理掉。

愣貨拿回家想燒了,婆娘看見了心疼料子,給他改了一件汗衫,一條大褲衩子,結果還沒等愣貨穿出去,聶長河為了木劍的事大鬧一場,愣貨才知道人家老漢沒同意村裡處理這些物件,嚇得趕緊藏了起來。

這會兒他聽寧向東肯定了那幾人是收破爛的,不由動起腦筋,想把汗衫褲衩都處理掉,既了個心思,還能換倆錢。

下午四點多收工,等丙班上山接班時,姜軍一看見他就說道:“小寧,你娃又攤上大事了!”

寧向東自從部隊退役,成天攤大事,心臟練的比龔胖子都大,這會兒聽到姜軍咋唬,就笑道:“能有啥大事?難不成耕夫跟老太太打起來了?”

姜軍一聽瞪圓了眼:“你咋知道?”

寧向東當時就懵了,難道是真的?這人嘴裡是有毒啊,說什麼是什麼,想到這裡,連忙對著地面猛呸了幾口。

因為姜軍帶來的訊息,寧向東在礦上呆不住了,下山路上一陣急行,很快趕到俊花家,還沒走到院門口,就看見有不少村民站在外邊看熱鬧,俊花奶奶正沒好氣的說道:“你別叫我大妹子,看你那一頭白毛,我們付家沒這樣的哥!”

村裡人就哈哈直樂,俊花奶奶年輕時也是深山裡一隻俊鳥兒,被村裡人一直寵到老,嘴上說話從來不饒人。

寧向東連忙分開眾人走進去,原以為耕夫會很尷尬,沒想到他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只是不停地端詳著面前那張桌子,眼神好似初戀的目光。

一看寧向東走進來,耕夫立刻板起臉來,說道:“你小子給村裡人下了什麼迷魂藥?怎麼好東西都說是給你留的?”

寧向東一下班就從礦上往回趕,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難,他一路上連蹦帶跳順著山坡往下出溜,兩條腿的膝蓋被震的痠麻難受,此刻看到耕夫在別人家院子裡賴著不走,正打算上去和稀泥,卻被迎頭搶白了一通。

俊花奶奶一看進來的大個子是寧娃子,立刻眉開眼笑,說道:“你娃來的正好,你看看你結交的這些城裡人,個個都想來坑你,非要把這張桌子買走不可!”

說著話,老太太一屁股坐在桌沿上,瞪著耕夫說道:“把你的髒手拿開,現在正主兒來了!”

上次為了修路,寧向東從並鋼加工廠調來廢鋼渣,在支付運費的問題上,付為政耍滑頭,提議用村裡各家戶的古舊傢俱頂賬,俊花奶奶堅決不肯讓寧向東吃虧,把家裡最值錢的收音機拿了出來。

事後,付為政專門去她家做了工作,告訴俊花奶奶這次可不是窮大方的事兒,你家如果這麼做了,全村人誰家還好意思拿破爛當錢使?不是誰家都像你家條件好,有俊花爹孃在外邊打工賺錢,有的人家好容易有個像樣物件,這要捐出去,影響家庭團結。

老支書思想工作做的到位,俊花奶奶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只好顧全大局,把收音機抱了回來,送去兩把杌凳,也就是如今擺在丁老家中那兩張。

只拿出兩把破凳子,老太太於心不忍,不想讓年輕娃子吃虧太多,堅持要把桌子也搬過去,寧向東哪裡肯要,老太太也犯了倔,說什麼也不答應,最後還是付為政想了個辦法,讓付俊花代筆給寧向東打了張欠條,老太太不會寫字,就按了手印,欠條內容是這張桌子歸寧向東所有,付俊花家代為保管,待寧向東離開鵝關礦時取走,云云。

“小寧,”耕夫一看老太太坐到桌子上,自己也不好趴在上面鑑賞,就衝寧向東使個眼色,低聲說道:“明朝遺存,跟丁老那兩把椅子是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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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向東聽耕夫這麼說,心裡明白了,也低聲問道:“那我該怎麼做?”

“拿下啊,越快越好,你看看這樣的寶貝現在什麼處境?”

寧向東這才發現,桌子靠在院牆邊兒,四條桌腿已經陷入土中,旁邊靠牆豎著一塊案板,似乎是切菜用的。

不用說,這桌子一看就是長年在院裡,上面只擋著一塊油氈布頂棚,環境之惡劣,難怪耕夫心疼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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