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芸這個邀請可以算是十分有誠意的。
至少比當初陸嶽濤第一次和淘寶接觸的時候要有誠意的多。
當時陸嶽濤張嘴就要淘寶一大筆股份，還要去淘寶工作……這就是比較扯淡了，人家才新辦的公司，一個新的頂樑柱專案，啥啥都還沒，他就要成大股東，就要去當老大，莫說那時候他在這一行裡名聲不顯，馬芸也沒有任何讓他來管事的意思，
即便是現在，也不可能。
作為集團公司的老大，怎麼會因為陸嶽濤一句話，就臨陣換將，把剛任命的自己人、分公司一把手，讓一個外來戶架空？
所以當初被拒絕，和馬芸是半毛錢關係沒有的，完全是陸嶽濤自己瞎扯淡
當然，這種瞎扯淡也是有他的目的的，當時他還沒有展露出自己的價值，淘寶也並沒有起步，他壓根就不想過去，透過這樣的獅子大開口，表面上看起來雙方談崩了，實際上誰都不丟人。
還提前讓對方感覺到，想要收買自己，是需要很大代價的，為今天的談判打下一個伏筆。
而此時，馬芸邀請他的管理支付寶，於情於理都合適，誠意也夠。
陸嶽濤微微沉吟片刻，卻搖頭說：“馬總，盛情我感了，但是不行。”
稍稍解釋了一下，這裡面有幾個原因，有些的表面上能看得見的，有些是深層次的。
比如他現在是金東的股東，給金東出點主意，規劃些戰略，那作為未來阿里巴巴的股東，同等對待是沒問題的，可如果人直接跑去阿里巴巴上班，這事就交代不過去了。
做人還是要有底線的，否則未來全部會報應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名下還有一大堆企業，不可能給給人全職打工，放掉這些企業不管。
另外呢，阿里巴巴，或者說支付寶，接下來要做的，哪怕是試水，規模不大，但性質上，卻是驚天動地的大舉動，所以領導人、掌舵者、實際操盤者，必須是在行業，乃至在國內，都有一定的威望和人脈的，能聯絡上若干強大背景的。
陸嶽濤現在勉強能算是這樣的人，可是畢竟他太年輕，而且他也不希望在這件事上，揭開自己所有的底牌，讓馬芸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底牌，不是用來合作，為自己謀取太多利益，而是確保自己不出問題，或者出了問題，能保命救命的。
總而言之，這個支付寶的領導者，陸嶽濤覺得自己不適合做。
馬芸身邊能勝任這個職位的人是有的，比如蔡崇興就可以。
這種重要職位，陸嶽濤一個外人去做，也未必就能做得好，內耗這種事從古自今從來都沒有缺少過，越是大的團體，內部鬥爭就越是嚴重，無論哪裡都一樣，沒必要好端端的陸氏集團老大不幹，跑過去當人家馬氏集團的一根讓所有人都感到受到威脅的大釘子。
道理是這個道理，馬芸也能理解，他剛才那話，也未必就是百分之百真心，主要還是個姿態。
“聽說當時ebay找到你，請你當顧問，多少錢一年來著？”馬芸明知故問。
“一百萬。”陸嶽濤笑笑。
“搞不懂這些老外，這麼有錢，偏偏眼光有問題，真的是要看醫生治療治療了。”馬芸哈哈一笑，說道：“這樣吧，你也做支付寶的顧問，沒有薪水，但是折算股份。”
陸嶽濤笑道：“不僅沒有薪水，我還可以為支付寶進行投資。”
他那兩千萬美金，既然擺在了桌面上，就沒準備拿回去，支付寶如果真的單獨拎出來做，那接下來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這兩千萬陸陸續續的放進去，正是雪中送炭。
至於這種方式的投資，算不算融資，最後能不能換來股權，又能換多少……
其實話說到這個份上，雙方都是明白人，也都不是那種下三濫，佔點小便宜就跑的，到了一定層級的企業家之間，如果沒有直接衝突，不太可能玩這種無聊的把戲，至於籤訂合同，那是一回事，屬於細節和具體實施。
……
……
晚上吃完飯，陸嶽濤和馬芸暫時達成了一個意向協定，也並沒有說的太詳細，就各自回去休息。
對於陸嶽濤的建議馬芸想了一會，就暫時放在一邊，因為今天說的這些話，僅僅只是個起頭，很難從這些話裡把全域性都勾勒出來，陸嶽濤很顯然也只是用這些當引子，後面還需要和他詳談。
他倒是對陸嶽濤這個人的感興趣。
人活於世，是一定有所求的，而為了達到所求，必然要透過某種途徑。
想瞭解一個人，甚至掌控一個人，就可以透過他‘求什麼’，和選擇怎樣的‘途徑’來實現自己的所求；而接觸的人多了，會發現，大部分人，包括眾多的成功人士，其實所求、和途徑，都差不多。
區別還是在於個人能力和運氣，同樣的途徑，有的人能走得通，有的人走不通，甚至壓根上不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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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無論如何，大部分差不多。
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可以看得透，控得住，換得了的。
可是陸嶽濤這個年輕人，和馬芸見過的絕大多數人都有些不同，他看不明白，陸嶽濤到底要的是什麼？錢，社會地位，還是個人成就，一番大事業？
要說這些，可能都有。
真正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陸嶽濤實現目標的途徑，正常來說，他這個年紀的人，想要實現人生理想，無非是兩條路，要麼是跟著一個好的領路人，成為王佐之才；要麼是自己做一番事業，自己稱王稱霸。
但是至今為止，陸嶽濤表現出來的行為舉動很讓人迷惑，他一方面是有自己的企業的，而且一個接著一個；另一方面，好像又對自己做大做強企業，並不是那麼上心，那麼多優秀的思路和策劃，全部給他人做了嫁衣。
他自己那些企業，所謂的音樂也好，相親也罷，汽車之家，包括zhao123這樣的，都是某個小領域之內的，可以成為一個山頭，但要說做強做大，未來的空間其實都十分有限，很難成為真正引領和改變時代的東西。
反正如果換成馬芸自己，在陸嶽濤的位置上，到了這一步，又有錢，又有頭腦，完全可以自己下場做電子商務，而不是換一些股份給他人做嫁衣。
除非他從一開始就能確定，他自己下場，最後不會取得太好的結果，而他看重的進行投資的企業，反而能有所成就。
這可能嗎？尤其是對於一個未來有著無限可能性的年輕人而言？
他覺得有些看不透這個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麼。
……
有同樣的疑惑的，還包括米琪。
陸嶽濤和ebay、金東、阿里巴巴三家的合作，米琪是從頭到尾都參與了，都看在眼裡。
以她的眼光來判斷，如果把陸嶽濤給這三家做的戰略規劃，出的主意，全部集中到一起來，他親自下場來做，豈不是要好得多？何必去幫別人操心？
“其實我年輕的時候，想法和你是一樣的。”陸嶽濤笑了笑。
米琪給他說的莫名其妙，你年輕的時候？你現在不年輕嗎？
論實際年齡，陸嶽濤還沒米琪大。
不過講真話，米琪從來沒覺得陸嶽濤是個年輕人，這個老闆身上，給人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
“年輕人嘛，總以為自己了不起，總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世界，只差那麼一點兒運氣，可是真到了一定地步之後，才會發現，人生的一切，都是交換。”
陸嶽濤淡淡一笑：“所謂的成功人士，僅僅是用了半生的努力和運氣，達到了那個能夠交換的門檻而已，進入這個門檻之後，會發現，想要再進一步，就必須做出妥協讓步，拿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去交換，和你個人有多麼強大的能力，是沒有關係的，哪怕你像上帝一樣，擁有對未來的預先感知，也不可能脫離現實的束縛。
說實話，我不想換，所以，就不得不犧牲一些利益上的東西，讓別人幫助我去交換，我保留了最寶貴的東西，也賺了錢，只不過少賺一些而已。”
“不懂你的話。”米琪很實在的搖了搖頭。
陸嶽濤也沒指望米琪現在就能懂，隨口呵呵一笑道：“舉個例子吧，你現在在我這裡有股份，但是股份很少，如果你想要達到接近我，甚至和我平起平坐，那就絕對不是你個人的努力可以實現的，你就算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我也不可能給你這樣的待遇。”
“我沒想過。”米琪聳聳肩：“不過我倒是很感興趣，怎麼樣才能行呢？”
“除非你願意放棄擇偶的自由，想辦法成我老婆，那麼從法律上來說，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我有的一切，你都有一半，這還是我不刻意防著你的前提下。”
陸嶽濤笑笑：“所以你知道了吧，當人達到一定層次之後，要考慮的，不是怎麼賺的更多，而是怎麼樣在付出和收穫之間進行平衡，用自己願意付出的相對小的代價，來收穫儘可能多的利益，或者乾脆說，怎麼保證自己的既得利益和安全。”
米琪皺了皺眉頭：“我怎麼覺得你充滿了不安全感？”
“犀牛死於角，狐狸死於皮毛，大象死於象牙，價值越高的存在，自身的不安全感自然越強，如何保護自己才是我們這樣的人，應該放在第一位的。”陸嶽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