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嶽濤他們這一代人,可以說是看著香江電影電視劇,聽著粵語歌長大了,他們對外看見的第一眼、最多的,便是這個只有幾百萬人口的繁華小城市,所以對於香江有著難以表述的特殊情感。

尤其是香江的市井生活。

沒有在都是豪商鉅富和金髮碧眼的老外居多的四季酒店打發時間,安頓好了之後,趁著還有時間,先和周弘毅去逛了逛街。

深水鋪的燒鵝,缽蘭街的夜市,太子道的那些已經漸漸被時代淘汰曾經輝煌一時的夜總會,還有蘭桂坊的小小井字型四條酒吧街。

其實這個地方已經和想象中不完全一樣,可能是由於非典帶來的經濟蕭條緣故,這個城市的大部分地方,並不像以前在電視電影裡看到了充滿了勃勃的生機,人們依舊在奮鬥著,但是這種奮鬥中,透出的卻是濃濃的掙扎和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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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蘭桂坊依舊是紅男綠女,好像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

做計程車回來的路上,司機聽他們兩是大陸口音,於是用很蹩腳的普通話和他們聊天,言語之中能聽得出來充滿了矛盾:既有發達地區對不發達地區的高一人等,又有經濟發展停滯地區,對高速發展地區的羨慕。

周弘毅不經意和他聊起了房子,司機老兄用一種很無奈的語氣調侃道,香江窮人哪裡有自己的房子,都是李家、鄭家這些大老闆打工的打工仔,花錢住宿舍而已。

“花錢住宿舍?這話怎麼講?”周弘毅笑道:“買來的房子,不就是你們自己的嘛。”

“窮人除了一條命,哪裡會有真正是自己的東西嘛?兒子將來長大,要給別人當丈夫當女婿,你搵不到水,老婆說不定也要和別人跑掉。經濟好了,你好似多賺了一些錢,買了一套房子,哇,全部把血汗錢送給李家了嘛,等到經濟不好,銀行收你的房,榨乾你的錢,房子低價拍賣,還不是大老闆們低價接手,又回到了他們手上。”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看他們,說:“老兄還是你們大陸好,不允許資本家搞風搞雨,我們窮人來著嘛,哪裡算得過那些大老闆,他們和銀行聯手,一輩子吸窮人的血,窮人,沒有指望啦,活一天是一天嘍。”

陸嶽濤和周弘毅相視一笑,沒有接話。

不過從司機的話語之中,的確透著一股濃濃的‘喪’,窺一斑而知全豹,可見整個市場的信心的確十分的低迷。

……

……

第二天一早,前臺打來電話,有位Davis Polk & Wardwell律師事務所的林家豐先生前來拜訪。

陸嶽濤倒是沒想到,對方派了這麼年輕一個律師,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在普遍高學歷不是碩士就是博士的律師行業,這個年紀,可以說是初出茅廬。

所以一開始並沒有客套,而是直接問了問對方的履歷,做過哪裡案例。

聊了一會,大致判斷出,不是那種邊緣化的年輕律師,屬於在事務所裡跟著老大混的小弟,他自己也獨立操作過不少案例,只不過都不是什麼大專案,經驗還是比較豐富的。

“李先生,我記得我的要求除了法律顧問,還請貴行幫忙推薦投資公司和經濟人?”陸嶽濤問。

“當然,我們事務所有許多專業的合作公司,不過我昨天仔細看了您的需求書,你的金額已經達到1200萬人民幣,可以兌換1130多萬港幣,這麼大的數額,完全可以透過銀行操作,不需要和投資公司合作。”

林家豐認真的解釋說:“匯豐、瑞銀等等銀行都有證券、信託、期貨包括股票等等投資業務,透過銀行,費用和佣金都相對比較低,您的資金安全也幾乎不存在任何問題。”

“那經紀公司還有存在的必要嗎?”陸嶽濤發現自己還是有一些缺陷的,上輩子不玩金融,對金融這一塊,尤其是國外的金融模式,懂得十分有限。

“當然有存在的必要,相對比較靈活,門檻比較低。”林家豐說。

看了眼周弘毅,周弘毅微微點頭。

“那今天可以辦嗎?”陸嶽濤問。

“當然可以。”林家豐看了眼手腕上的機械錶,說:“如果您趕時間,可以爭取在今天把整個流程辦完。不過……”

“怎麼?”陸嶽濤問。

林家豐笑了笑,說:“我是法律顧問,法律之外的,不是我的業務範圍,也不應該我多嘴。但我希望我的每一個客戶,都能賺錢,所以我建議,您真的要慎重考慮地產指數,香江的地產指數,已經連續七年下跌,也許未來會有反彈,但這個未來在哪裡,連李超人恐怕都無法確定。”

陸嶽濤想了想,笑道:“林律師,非常感謝你的建議,不過你知道我們這些大陸企業家,和李超人最大的差別在哪裡嗎?”

林家豐一愣,心想最大的區別,是你們不如李超人有錢啊,或者說,不如李超人會做生意嘛。

說實話,雖然這些年大陸經濟騰飛,可是香江的大部分所謂的‘上流’人士,包括律師、醫生這樣的高階職業,骨子裡,還是用一種看暴發戶的眼光看大陸的企業家。

“最大的區別,是李超人的奮鬥史,是在香江,他見證了香江的起落;而我們這些大陸人,從小到大生活在大陸,我們是親眼看見,親身體會到的大陸的變化的,所以,大陸的企業家,對祖國充滿了信心。”

陸嶽濤淡淡的說:“我絕對相信,祖國不會對香江目前的現狀視而不見,未來的地產行業必然會復甦。”

話說的大義凜然,可是說服力不大。

還是那句話,長期向好是必然的,問題是,上升的過程又是螺旋式的,誰能確定,到底什麼時候會漲會跌?黎明一定會到來,可惜大部分人都倒在了黎明到來的前夕。

事實上,大部分人連前夕都等不到,半夜就死了……

不過作為律師,林家豐的話也只能說到這裡,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將來要是賠了,老闆也不能說他沒有盡到職責。

中環這個地方實在很很方便,眾多大銀行的總部辦事處都集中在此,從四季酒店出去就能看見不遠處的匯豐大樓。

外觀結構上來看,大樓有些後現代風格,暴露出鋼柱和鋼桁架,乍一看像是還沒有完工,或者一隻巨大的變形金剛,十分的猙獰,走進之後,會發現空間十分寬闊,不像大部分建築物有‘大門’,大樓的底部是完全開放式的,

順著自動扶梯上了二樓,就可以直接進入大樓內部空間。

內部空間給人的感覺同樣十分的寬闊,據說這種建築風格,開闊的建築風格,可以讓人潛意識裡產生信任感,外部鋼柱結構,會給人一種有力量的感覺。

陸嶽濤和周弘毅實際上都是第一次來這裡,兩眼一抹黑,啥啥都不懂,好在香江這個地方,律師的作用遠遠超過了打官司,差不多生活相關的一切,都可以透過律師來辦理。

有錢,有一個靠譜的律師,就可以足不出戶解決一切,從某種方面來看,香江的律師產業的成熟,已經可以後後世國內網際網路服務業相提並論,可以透過它來搞定一切。

誇張到甚至連小孩上學、領取救濟,如果覺得不滿意,都可以尋求律師的幫助,由律師出面去解決,而且大機率是可以解決掉的,對於公務機關而言,律師比幫派大佬還難纏,只不過需要解決小孩上學問題、領取救濟的人,一般也請不起靠譜的律師。

說句題外話,陸嶽濤總覺得律師這個行業的存在,更多的價值,還是讓香江上流家族之間不至於直接火併,同時幫助上流家族,用看似合法合理的方式,從底層身上安安全全的吸血。

這也是為什麼陸嶽濤明明做的是金融業務,卻先請了一個律師的原因,世上就沒有全知全能,讓合適的人去做合適的事,適當的拿出一部分利益讓專業的人來分享,反而會走得更快更穩。

2003年早已經不是迴歸之前,銀行的客戶經理聽說是大陸來的客人,表現十分的熱情,完全看不到一點點歧視,還很客套的套近乎,說他們家祖上是內地某某地的。

但是和林家豐、周弘毅不同,客戶經理聽說陸嶽濤準備做多地產指數期貨,完全沒有任何勸阻的意思,反而很熱情的介紹:

“陸先生,目前我們可以提供的槓桿從兩倍到20倍不止,以您目前的資金,我可以申請更高的槓桿。”

之前所有的客氣和尊重,隨著這句話就完全暴露了本質,銀行嘛,恨不得一口把這些投資客戶全部吃掉,20倍的槓桿就已經足夠嚇人,市場波動跌幅超過5%,陸嶽濤的本金就一毛錢都不剩了。

更高,他那一千多萬,在市場環境不好的情況下,也許一個下午就全部打了水漂。

“現在很多人做空嗎?”陸嶽濤似笑非笑的問。

客戶經理心中微微一動,面色不變,笑道:“當然有人做空。不過對於我們銀行而言,我們為做空做多的客戶提供的服務質量都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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