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後,毛竹埋在地下的一截,側芽會發育成筍芽,不露頭,相當的鮮嫩,用來炒菜燒湯都是一時之選,市面上價格也不便宜。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冬挖筍夏打核桃,山裡人這一冬一夏,只要人夠勤快,賺的錢比城市的普通工人都不少。

不過鳳縣這地方到處都是礦,山小林稀,能挖筍打核桃的山少之又少,

齊瑞家後面這片算是其中之一。

這種事林溪和陸嶽濤兩個城市孩子都不會,倒是齊瑞熟門熟路,一看就是從小在山裡玩大的,指點著他們刨了幾根竹子下的凍土,還真挖出來兩根筍子,

山裡嚮往城市的繁華,城市裡住久了,又嚮往山裡的農趣,親手挖出一根完整的筍子之後,如今已經被陸嶽濤帶上的道的林溪,也終於露出了小女孩的樣子,興奮得臉微微發紅出汗。

挎著小籃子,按照齊瑞指點的方法,在周圍尋找。

後山修了一條水泥小路,陸嶽濤直接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看著林溪挖筍,問齊瑞:“沒蛇吧?”

“沒,都冬眠呢,放心不礙事的,我從小到大,沒被蛇咬過,那東西怕人,聽到動靜就跑了,也不在筍子下睡覺。”齊瑞說

陸嶽濤點點頭,看了眼在十幾米之外,點了一支煙。

遞給齊瑞一支,齊瑞叼在嘴上,沒點燃。

“老齊,你這麼大家產,真不準備回來接手?”隨口問。

未來十年,煤炭生意賺錢的效率,單獨看,可能比能幾百倍、甚至幾萬倍增加的網際網路要差;

但是從整個行業看,那麼多網際網路專案,真正能走到最後的有幾個?

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真正又能成為百億、千億企業的,又有幾個?

能源行業,只要手頭有礦,不是太亂來,基本都能按部就班發財。

至於會不會跟錯人、會不會被當典型,那是任何行業都有的風險。

鳳縣不是晉省,若干年後這裡並沒有發生太大的震動,即便到了國家整合私營煤礦的階段,已經賺足了錢的礦主們,依舊可以用一個不算低的價格,把手頭的礦賣給國家。

以齊瑞家目前的狀況,哪怕不再擴張,十年之內,安安穩穩的賺個幾十億甚至上百億完全沒有難度。

“嗨,老陸,不瞞你說,這個事,我,我爸,心裡都在打鼓。”

齊瑞叼著沒點的煙,說:“我家姐弟算我一共三個,我出生的時候,我爸媽還在倒騰服裝,家裡不算特別有錢,但勉強算是小富,所以從小到大,我苦吃得少,用我爸的話說,好日子過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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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衝山下遠處,漫無目的的指了指,說:“好日子過得多嘛,人就懦弱,狠不下心。一個30萬噸的小礦,拉平均下來,一年死個個把人,傷個十幾個,那太正常了,老陸,不怕你笑話我,真讓我管事,我拿著這些錢,睡不著。”

陸嶽濤沒說話,

齊瑞身上的確有一種很善良的東西,倒不一定是懦弱;

可以說他是家裡有錢所以無所謂,也可以話他是幼稚逃避,

總之,他和自己是有所不同,在面對選擇時候,他考慮的不完全是利益,更加的寬厚慈悲。

這種品質,自己沒有,

這恰恰是願意和齊瑞當朋友相處的主要原因。

“可是你爸總有一天要老的,你兩個姐夫兩個姐姐和你,關係怎麼處?”陸嶽濤說。

“我爸這個身體嘛,二十年不敢說,十年之內,一定沒問題的。所以,我要抓緊時間,十年之內,做出點成績來,到時候,即便真的有問題發生,我也能從容應對。”

齊瑞笑笑:“齊家能有今天,我兩個姐夫是出了大力的,該給他們的,我不會捨不得,該我退的時候,我會退。”

“你爸捨得嗎?”陸嶽濤說。

當爹的,總是偏愛小兒子的,女婿再能幹,總是外人。

剛才那麼一會聊天,陸嶽濤就能清楚的感覺到,齊大山對齊瑞儘管張嘴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是話語之後的那份寵愛,絕對不比任何父親少。

要說齊大山不想把家業給兒子,陸嶽濤打死都不信。

可話說回來,齊瑞一直在讀書,沒有參與家裡的經營管理,對這個家貢獻很小,幾乎沒有。

到時候,真傳給他,別人能服氣?他能壓得住?

“這個……的確。”齊瑞揉了揉腦袋,“所以說頭疼嘛,發展中的問題,用發展來解決吧,家裡這攤子事,我就算有心,也無力,根本插不上手。就剛才我二姐夫來,你知道是來幹嘛的?”

“幹嘛的?”

“搶礦唄。”

齊家算是鳳縣最大的煤老板,但鳳縣和周邊幾個縣的煤老板,不止他一家,大大小小的有小幾十戶,規模最大的,比起齊家也不逞多讓,齊家的勢力還遠遠不到趕絕所有人的地步。

去年開始,煤炭指導價完全放開,加上入世等原因,連外行都知道煤炭價格接下來一定會漲,所以大大小小的煤老板,都想著把更多的礦納入囊中。

每年到年底,又會有小煤老板因為各種原因,混不下去了,要轉讓手頭的礦。

為了‘搶礦’,煤老板之間發生械鬥可以說是家常便飯,有時候即便簽了合同,都要靠武力後臺。

10月份有個30萬噸的礦空出來了,為了搶個礦,齊家和另外一戶煤老板之間沒少明爭暗鬥。

齊瑞一攤手:“你說,這種事,我怎麼做得來。”

的確如此,不要說齊瑞,即便陸嶽濤自己,讓他帶著幾十號人去刀光劍影,他也做不來,做得來,也不願意做。

想了想,說:“說到底,煤礦也是做買賣,有時候動動腦子,效果可能更好,不一定要動武。老齊,不如,我幫你,儘量不動武,把你剩下的小礦,全部趕絕?”

“這怎麼可能?”齊瑞驚訝道。

“恩,全部趕絕不可能,不過,趕絕幾家小礦,再給你家拿下幾個礦,讓你家成這一代真正的老大,倒不是太難。”

陸嶽濤看了看正在撅著屁股挖筍的林溪,說:“她說得對,制定規則的人,才是真正有力量的。”

儘管陸嶽濤說的話像是天方夜譚,可快兩年同學下來,齊瑞對陸嶽濤漸漸產生了一種迷之信任,下意識就問:“不動武就能做到?”

“走正常的商業路線,不以動武為手段,不排除最後可能還需要武力後盾,但無論如何,一定是最小化。”陸嶽濤說。

“喂,你們聊什麼呢?”

林溪挎著籃子,滿頭大汗的出現在身邊,臂彎的小籃子裡,又多了兩截嫩筍。

陸嶽濤呵呵一笑,拿起一支冬筍,隨手剝去還沾著泥土的外皮,淡淡的說:“我在和他聊,如何讓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更加安寧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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