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書生的刻薄言語那位仙尊並未惱怒,他只是嗤笑了一聲而後整個天門便瞬間仙光大盛,而天門兩側那兩條巨龍則瑟瑟發抖,碩大的頭顱瞬間便低垂而下。

“怎麼,講理講不過就想要動手,我就不信你敢走出這道天門。”

見到這一幕老書生用手掏了掏耳朵似乎完全沒有將對方當成回事。其實老人很清楚,按照對方的身份這座人間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納對方的。

“不過是一群初窺大道的伶人罷了,你們所謂的人間四教與騙子何異,傳道授業到頭來還不是為了那長生不死,為了飛昇仙界?細數一下,古往今來這仙界有多少仙人都是你們四教之人?

如今我不過是遂了他們的心願而已,當然,你人間作為下界想要飛昇自然需要我等制定某些規矩,如此又何錯之有?”

那人的脾氣似乎是極好的,即便是身居高位被老書生這樣挑釁依舊波瀾不驚。

“我之所以和你們說這些廢話是看在你老書生還算道心純粹,至於你,大道根本確實不錯,連我都有些驚歎,但你們要知曉這並不代表什麼。今日我想要做的事還是可以做到,即便是那人間大道規則會阻攔我,但是其他人呢?”

那神秘人說完這番話於天門之內輕輕回首,隨著他回頭那原本仙光繚繞,朦朧飄渺的天門之內的仙霧神光便自動分散而後消散開來。

在那天門之內除卻之前被王羲頤打入天門之內的仙人之外密密麻麻還有數千位仙人屹立於那天門之內,在那神秘人回首之際他們所有人皆向前踏出一步,似乎是在回應那位仙尊的言語。

“我就不信你能矇蔽人間大道規則至此,讓如此多的仙人降臨人間。

看到那數千仙人屹立於天門之內作勢便要踏足人間的場景老書生嘴上依舊不依不饒,但是下一刻他的臉上分明露出了些許不可察覺的慌亂。

下一刻在人間的某處有一座巨城之上一人驟然出現於城牆之上,那人白髮白鬚身穿一身粗布麻衣負手站立在那巨城之上,他身材魁梧,渾身上下氣息極為內斂,他整個人站在那裡卻似乎那裡依舊是一片虛空一般。

中年人雖然白髮白鬚但是渾身上下無任何老人的遲暮之氣,即便是任何普通人看到他那白髮白鬚的模樣也絕不會以老人來稱呼男子,當然若是按照年齡來算他其實應該算得上是普通人口中的老年人。

白髮男子緩緩抬頭,隨著他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原本雲海翻滾的天空驟然晴空萬里,似乎是因男子的一眼而霞光萬丈消磨掉那些雲海一般。

男子緩緩伸出一隻手按在身前的城牆之上輕輕敲了敲,就像是稚童無聊玩耍一般。隨著男子的動作他腳下那座巨城竟然微不可查的跟著顫動了幾下,緊接著巨城所處的那方大洲方圓萬里也顫動了幾分。

這份顫動微不可查,即便是這一州之中那成勢高手也分明未曾察覺到分毫。

但是在天外天,老書生和王羲頤所處的那方天地之內腳下有雷聲大震,滾滾如江水從腳下摔落人間。

那方不知其幾千丈的天門也在這腳下雷聲牽引之下轟鳴作響,整個天門劇烈震動,附近那些個仙霧雲海都跟著顫動不已,而這一次天門之內那位神秘仙尊則並未出手阻攔。

“若是我強行送他們出天門自然是免不了人間規則的干擾,但是如今是人間有人感召天門要行那飛昇之舉,若是此刻我將一些天上之人送入人間怕是壞不了下界的規矩,況且此刻人間天聽依舊在我的矇蔽之內。”

站在那不斷轟鳴抖動的天門之內那神秘仙尊漫不經心緩緩開口。

這一次那老書生出奇沒有反駁什麼,他雖然依舊臉色如常但心湖之中卻已有波瀾起伏。

他知道那人說的話並非危言聳聽。若真是人間有人能夠開天門而行那飛仙之舉,確實是沒有壞了人間的規則,而在這個時候若是混淆視聽有仙人短暫離開天門則很有可能被那人間規則當做是人間飛昇之人。

人間很多修為高深且時日深長的修士一直視老書生為大道門檻,他們覺得他們這些年之所以未曾飛昇仙界實在是老書生太不講理,一個人藉助著人間大道將天門徹底關上讓所有人無法飛昇,斷了所有人的大道根基。

這些人實在是太過小看了老書生,也太過小看了這人間大道規則。

實際上老書生這些年所做的不過是儘量隔絕了這人間當初所謂的天人感應罷了,他只是不想看到那仙人垂釣人間如皮影操控般玩弄世人,至於那天門飛昇老書生從未干預過分毫。

世間大道雖萬般艱難但我依舊會給所有人一個選擇的機會,只要是自己選擇飛昇仙界離開人間老書生從不會去阻攔。但是若是以為成為那飛昇之人便可主宰人間世人的走向,就可以高高再上,那他孔丘不答應。

其實這些年一直未曾有人飛昇便是因為此因。沒有那天人刻意的饋贈,刻意去動搖人間根本,習慣了此等饋贈的人間之人飛昇之路自然會坎坷艱難異常,就像是習慣了被人託舉著行走便忘記了獨立行走一般。

這其中緣由老書生懶得去解釋,更何況深諳人心的他很清楚,由他去告訴那些個眼高於頂之人說其實並非是他阻攔他們各位的飛昇之路,其實是你們各位修為不夠精深達不到飛昇的條件這樣的話估計無一人能信,既然如此那便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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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人間並非未曾有一人嘗試過飛昇,也並非就真的無一人能夠達到這人間規則的認可同時感應那道天門,在老書生的印象之中應該有八人之多。

這八人具可飛昇仙界入那天門之內,但最終真正走入那天門之內的唯有兩人而已,其餘幾人選擇不去飛昇而留在這人間,當然最終也是付出極大的代價,幾乎是斷絕了之後的飛昇之路,這些人的選擇老人從未去干預。

老人記得最近一次有人開那天門是不久之前,開天門的還是一個老熟人,當然,對方開天門開的有些勉強最終還是老人再旁稍微幫襯了些許,沒辦法,當年為了這個人間的安穩老人曾經利用對方做過一些事,這讓老人覺得有些許不自在。

雖然談不上虧欠但到底是同道中人,況且老書生那個時候已經關注到了那人的二子,說不得會有一番師徒情誼,如此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在見到那人之後還曾短暫交談過幾句,最終那個被尊稱為楊王的男人並未選擇飛昇走入天門之內而是選擇回到人間,這倒是並未讓老人意外。

事實上老書生當年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並未對此人有多好的觀感。一個粗鄙的沙場漢子和一個儒家繼往開來的聖賢,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也自然不會有什麼共同的話題。

當年的事很複雜,老書生面臨的狀況比之今日之險狀有過之而無不及,最終老書生只不過是嘗試著和那位早已威名赫赫的楊王說了一番話,他並未覺得對方會同意,而且那要求對於對方的負面影響堪稱巨大。

在這之前老人嘗試找過當時的武皇最終遭到了拒絕,他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去找當時的楊繼,甚至他已經決定放棄,不惜以自己去破掉當時的局勢。

未曾想老書生和楊繼說完那番言語之後楊繼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後僅僅說了一句話。

“帶我去看看。”

楊繼就只是讓老人帶他去看看當時老人所探察,所遇到的那種局面,只是為了證明老人不是居心叵測,之後便毅然答應了下來。

老書生不可思議的問對方是否聽清楚他的要求,是否願意承擔那樣的後果,結果只是換來男人一句悶悶沉沉的話。

男人說:“雖然我是一介武夫,一個糙漢子不懂你們讀書人那種彎彎繞繞的話,但是我也知曉哪些事是對的哪些事是錯的。”

很簡單的一句話,比之那些老人讀過的經典和他自己寫就的道德文章要差的太多太多,可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老人這些年一直都未曾忘卻。

事有大小,道理有深淺,但皆有對錯。

楊繼開天門到如今不過個把月光景,沒想到這人間竟然又有人開天門,而且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老書生略微感應片刻便已知曉那人的來歷。

“是他,那個原本早就該飛昇之人,他不應該選擇飛昇才是,那並非他的大道才是?”老書生此刻的臉色有些難看,若是其它人的話他還能夠憑藉對於人間的掌控稍微阻擋一二,但是那個人他根本無法阻攔。

或許只有那一個辦法了,老書生咬了咬牙隨即臉上又有釋然之色。

既然只有那個辦法那麼今日便是最好的時機。

老書生扭頭看向那三個王羲頤,但不知何時那三個王羲頤已經化為一人,一人身穿青色儒衫於老人身後站立。

很多年以前他們便是這幅模樣,一老一少,青衫少年與他的先生,如今青衫依舊,只是少年已非少年。

“今日之事本就不是你的事,我曾和你說過很多次,你什麼都好,就是有些過於執著於一字,還記得我曾送給你的那方印章嗎?”

看到那不斷震動隨後趨向於穩定的天門老書生此刻反倒是冷靜了下來,他嘆了口氣柔聲開口。

“自然是記得。”王羲頤展演而笑,從懷中緩緩拿出一方古篆小印。

小印只不過是用最為普通的蒼化石雕刻而成,上面刻有四字,易傷情多。

老人太過瞭解自己的這個學生,論天資和學識他的這個學生都絕對算得上是百年難遇,但唯一讓他擔心的便是王羲頤太過重情,這件事從當初對方一氣之下便以及冠之齡去碾壓諸國天才翹楚便能看出端倪,其原因不過是那幾國當初對於老書生的學問貶低最盛。

事實上自從老書生決定以一人之力殺掉那大秦始皇之日他便早已經不在乎這些虛名,所以後來即便是被自己創立的儒教很多人排斥,即便是學問幾乎被銷燬殆盡老人也沒有多麼在意。

“我和你說過,天道無情這種話其實是沒有道理的,所謂的無情並非世人所認為的那般無情,只是不以感情去擾亂大勢,不為感情去判斷對錯,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先生的教誨王羲頤自然是不會忘。”王羲頤略微有些猶豫隨後緩緩道。

“既然記得你今日之後便不要再如此行事,為師最後再教你一次,一會兒你不要出手。”

老書生回頭看向那幾乎便要走出天門的群仙淡然開口。

王羲頤咬了咬牙沉默不語,他既沒有多說什麼但是也沒有答應老人的話。

老書生這次沒有回頭,他不用回頭便能想到自己這個弟子那種掙扎難過的表情,但是他還是忍住了自己的不忍與心疼,他知道那樣才能讓對方不用那麼堅持。

“你的學問很好,其實當初我並非因為你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而遷怒於你,至於原因我想如今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了,事到如今我只有一言相贈,還有一事相托。

須知我輩讀書人雖不畏艱難,雖千萬人吾往矣。但也要知曉一事,君子時屈則屈時伸則伸也。

你已經見過了你的小師弟,不論他認不認我作先生都無所謂,但無論如何你得認你的師弟,我如今無法親自教導你的小師弟,當然他倒是也不需要我教導什麼,但他畢竟年輕,遇到有些棘手之事需要人指點一二,今後就由你代我對他照拂幾分。”

老人的話語之中透露出淡淡的憂傷,事情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沒有表露過多的心扉,比如他其實很想告訴王羲頤有他這麼個弟子他真的很欣慰和驕傲,再比如他也很想告訴對方這些年別怨他的先生,其實他很想他這個弟子,但是這些話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既然決定了要破釜沉舟那麼又何必多做感傷?與其讓自己這位弟子心存不捨與難過倒不如讓對方認為他的先生本就薄涼來的痛快。

情深久來牽人心,何如情多轉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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