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老弟的聰明,相信也知道,現在的醫院,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江湖。在這個江湖裡,沒有規則,沒有氣節,有的只是義氣、利益和各種爭鬥。”

“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所有的義氣便煙消雲散。曾經的朋友毫不留情地將你踩在腳下;曾經的手下將你出賣的乾乾淨淨;曾經的同事遠你而去;曾經的所謂兄弟在背後伸出致命的一刀;曾經對你看好的上級將你徹底拋棄;曾經風光無限的你自然會變成過街老鼠咯。”

“他們為什麼會這樣?就像老弟聚會時說過的,為了名和利。這世間,名和利的誘惑力太大了,除了老弟你這樣的人,我看沒幾個能逃脫對名利的追求。我不行,齊磊也不行。我現在終於明白這句話了:名心不斷,寵辱動之。利心不斷,得失驚之。我以前呀,常常被動之,也常常被驚之。”

“老弟可能聽我說了老半天,是不是感到一頭霧水?這樣說吧,現在的我,在醫院裡被人剝個精光。院長被撤了,科主任被撤了,這些吧,我都能忍,聚會時老弟的話我已經記在心裡了,我不再在乎這些。但是,有一件事情我確實無法忍。”

“瑪戈比的,新上任的主任下手非常狠,在科室裡下了死命令,不準排我上手術檯。老弟你說說,我這個肝膽外科的醫生,一旦不上手術檯,我還能幹什麼?時間一長,我這一身‘武功’肯定廢了。老弟,你說說看,這樣的窩囊氣,我受得了嗎?繼續這樣下去,我還有用嗎?”一向說話非常剋制的邱武,也忍不住爆粗了。

“現在的社會,非常現實,非常功利,非常殘酷,非常浮躁。在不少單位裡的不少人,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的好。你的好,就是你的原罪,所謂‘趙國無罪,懷璧其罪’就是這個道理。”

“這些人大多是騎牆派,以謀取自己最大利益為人生的追求。他們沒有做人的底線,只要他們的利益能達到最大化,任何底線都可以踐踏。”

“對於官場,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角逐官場,就像爬樹,往上看,都是屁股。往下看,都是笑臉。這句話,形象而貼切。”

“這些人最可怕的是,他們往往隱藏得很深,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輕易出手。但一旦出手,必將置對手於死地。”

“當你得勢的時候,這些人的屁股依然坐在牆上,但身體會向你傾斜,並露出帶有媚態的笑容。他們的目的很明顯也很簡單,就是想從你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最大利益。一旦你失態,他們會馬上離開你,笑臉也會馬上消失,甚至會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是不是這樣?班長?”李善達一口氣說了一通,然後反問了一句。

“對,老弟,你說的很對,也看的很透很明白。這也應了一句話:旁觀者清。老弟現在淡泊名利,笑看風雲變幻,自然比我身在局中的人看得清,看得透。”邱武不由地跟著李善達的思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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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說對了一半。我很早便有意從醫院裡跳出來,因為我很清楚,醫院是現在社會的一個縮影,特別是知識分子現狀的縮影。醫院是知識分子的名利場,在醫院這個本應以治病救人為主的地方,上演著一出出追名逐利的、精彩紛呈的戲碼。有人成功了,春風得意,名利雙收;有人失敗了,依然不死心,將自己潛伏起來,總希望有朝一日將曾經的成功者踩在腳下。當然,也有人看清了,毅然跳出這個名利場。”

“醫院也是知識分子的修羅場,刀光劍影,明槍暗箭,鮮血淋漓,殺氣沖天。每一個都殺紅了眼,每個人都想搶到一塊肉。有多少優秀的醫生,只是因為動了一時的名利念頭,從此便丟失了性命、丟失了善良、丟失了做人的本性。”李善達對醫院裡的一切太清楚了。因為清楚,才有他果斷的出走。

“老弟對醫院看得太透徹了,難怪老弟會走上一條這樣的路。以老弟的聰慧,如果能有一個環境給老弟做一個單純的醫生,老弟一定是最好的哪一個。”李善達的話,讓邱武感觸之餘,

也深知自己無法走李善達走過的路。

“我問班長一句,以目前的情形看,有沒有翻身的可能?”

“沒有,從院長到科主任,他們聯手將我壓死,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班長的業務水平如何?換句話說,在你們醫院的肝膽外科,你敢不敢說你是第一刀。”

“敢,當然敢。別以為我是以什麼博士頭銜上位的,在獲得博士學位之前,我在醫院已經獲得‘第一刀’的名稱了。所有關於肝膽外科的手術,不管是新技術還是舊技術,我都可以輕易拿下。”

“行,班長,這個老弟要贊你一個。其實,在醫院裡,不管你做多大的官,等到某一天,還是要迴歸到醫生的角色。技術,永遠是一個醫生的立身之本。我再問你一句,如果讓你重新再來,你是願意當官呢,還是願意做一個純粹的醫生呢?”

“呵呵,經歷過這樣的‘生死劫’,如果我還不明白,我還算是人嗎?醫生,當然是做一個醫生,一個純粹的醫生。如果有可能,做一個像老弟一樣不為名利的純粹的醫生。”邱武可是徹悟了。

“我給班長一個建議,既然你在現在的醫院已經沒有翻身的可能,不如換一家醫院吧。活人總不能給尿憋死。樹挪死,人挪活,挪一挪,相信以你目前的感悟和心態,一定能活起來。”

“先感謝老弟的一番好意。這不比揚帆,你認識的首長剛好在上都,將他調了過去,還獲得了重用。這是中海,我知道老弟有心,恐怕未必有力呀。我這肝膽外科,太小的醫院不行,基本的儀器設備都沒有。要去,起碼要到中海市區一級的醫院,這個難度不小。”

“難度當然不小,班長你說說看,有什麼是沒有難度的,丁大哥說是不是?咱們不能因為有難度而不去嘗試,這與自暴自棄有什麼區別?我不追逐名利,但絕不放棄進取。利國、利民、利社會、利己的事,不妨爭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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