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玟下意識地愣了一下，眼神又變得復雜。
離婚的事情她沒有直接說，可高唐顯然已經聽出來了她幾次話裡有話。
不然他們本來就是夫妻，結婚前高唐也求過一次婚，哪有再求一次的道理？
陳若玟以為，高唐知道她的想離婚後會難過，會失望，會震驚，甚至會憤怒，會來質問她，可是他都沒有。
他只是安排了一次旅行，然後再向她求了一次婚。
陳若玟悶悶嘆了口氣。
見她不說話，高唐又繼續道。
“你說的沒錯，當初結婚的時候確實是協議，現在三年到了，協議結束了，所以……我應該再求一次婚。”
陳若玟瞪大了眼睛。
好像哪裡不對？
三年到了，協議結束，不是應該……結束婚姻關系嗎？
“陳若玟，你願意嫁給我嗎？我想和你在一起，這輩子，生死都不分離。”
“這一次，不是協議了哦。”
碧藍的海水被金色的落日渡上了一層金光，美麗的小島上，兩個人像是一副靜止的畫卷。
一直到太陽往海平面下沉了一點，又沉了一點，陳若玟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高唐單膝跪在她面前，同樣一動不動。
陳若玟腦子裡一片漿糊。
她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可是很奇怪，這輩子所有的優柔寡斷好像都落在和高唐的這段婚姻裡了。
腦子很亂，她想靜靜。
直到不知道島上什麼生物叫了幾聲，陳若玟才回過神，又嘆了一口氣。
“你讓我再想想。”
“好。”
高唐笑著應道，卻沒有絲毫鬆手或起身的意思。
陳若玟咬牙：“我說了要再想想。”
“好。”
還是一動不動……
陳若玟試圖將自己的手從高唐手中拉出來，但他抓的太緊，陳若玟扯了幾次都沒扯動，這讓她有些惱火。
“你先鬆手。”
“不松。”
高唐答得沒有絲毫迴轉的餘地，眼神卻是和話語完全相反的溫柔。
“我可以等你想清楚，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都可以等。但是，我不會鬆手。”
我等你，但我不鬆手。
陳若玟無奈。
這不是耍賴嗎？
合著不答應他就不鬆手了？要在這僵持到她答應為止？
這是求婚還是逼婚？
巨大的鑽戒終於完全沉到了海里，戒指裡套牢的兩個人卻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僵持著，陳若玟終於又嘆了一口氣。
“你先起來? 有什麼事我們回去再說。”
“等到你的答覆? 我就起來。”
陳若玟惱火：“你在威脅我？”
“不是。”高唐彎了彎眼睛? 只是那笑容似乎變得有些酸澀。“我在請求你? 不要離開我。”
陳若玟的心口突然跟著酸澀起來。
她到底該不該答應？
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讓她點頭，和高唐相處其實是她很喜歡的一種狀態。沒事的時候鬥鬥嘴膩歪一下，有事的時候也可以互相傾訴。
她可以直言不諱地跟高唐交流自己的想法，不管她說什麼? 高唐都不會覺得她奇怪? 不會覺得無法理解? 也不會覺得她心狠? 更不會站在她的對立面教育她? 用自己的是非觀綁架她? 限定她。
就算兩人觀點不同，高唐的表達和反饋方式也不會讓她感受到任何壓力和不愉快。
除了感情本身? 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矛盾。
日常生活裡所有可能會有矛盾的地方，高唐都能用雙方都能接受的方式輕鬆化解。
而這一點……
陳若玟有些不愉快地想起來——連白謹言都做不到。
可每當她想要鬆口的時候? 腦子裡又會有個聲音跳出來，告訴她不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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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高唐的原因可以有很多? 但陳若玟知道? 最讓她搖擺不定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
孩子。
如果可以繼續按現在的狀況和高唐相處，她是願意的。哪怕陳若玟覺得自己好像並不像曾經喜歡白謹言一樣喜歡高唐? 能維持現在的狀態她也是願意的。
日子是兩個人過，可她們的婚姻是兩個家庭? 甚至兩家公司的事。
她沒辦法給高唐生孩子。
她心理上仍然過不去這道坎。
所以，不能答應。
雖然心好像有點痛，但是……
“對不起。”
陳若玟輕聲道，然後，用力地，一根一根地將高唐的手指掰開，把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抽了出來。
她能看到高唐的眼眶一瞬間就紅了。
這個男人在她面前一向是嬉皮笑臉的，就算當年“搶婚”被拒絕的時候都笑得一臉燦爛，可現在，他卻好像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陳若玟強迫自己狠下心，轉身離開。
當斷則斷。
除非有一天，她能愛上他，或者，她可以邁過心裡那道坎……
在這之前，她不應該再招惹高唐了。
高唐靜靜看著陳若玟離開，他的心，好像和這方天地一起暗了下來。
他仍然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兩條腿已經麻木了，可是……
她沒有回頭。
他以為那份沒有簽字的離婚協議書代表著他們的婚姻還有挽回的餘地，代表她其實並沒有那麼想離婚。
原來他又錯了。
可是……
他想起每一次裝醉時，陳若玟一邊嫌棄又一邊溫柔地幫他擦拭身體，喂醒酒湯的樣子。
想起她知道那些討厭的營銷號詆譭自己之後，一個接一個地封營銷號，一句一句地懟網友，怒氣衝衝地維護自己的樣子。
想起她每一次都裝作不記得自己生日，卻又每次都在背後偷偷準備生日禮物，等著給自己驚喜的樣子。
想起她唯一一次主動親吻自己，還有每一次犯困時閉著眼睛往自己懷裡鑽的樣子。
想起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他不信。
他不相信陳若玟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
不相信她真的一點都沒有心動。
……
陳若玟一口氣走了好遠，簡直可以說是逃走的，她害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忍不住折返回去。
可天色越來越黑，空無一人的島上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一道又一道亂糟糟的叫聲，連腳下的泥土地好像都在震。
環境喚醒了她對黑暗的恐懼，陳若玟停下腳步。
她突然想，要是高唐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