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語的目光從睡眠艙裡面的那張臉上挪開，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就算是已經突破了寧靜巔峰，甚至都破開了第四道關，安小語依然沒有把握能夠喚醒易哲的神魂。他的神魂是徹底受損陷入了沉眠的狀態，他的意識和靈性全都從藏在神魂空間的最深處，在大道空間裡面。
如果想要喚醒易哲，就需要安小語能夠介入到別人的大道空間裡面去，但是目前為止，被人的大道空間在安小語的眼中，依然只是六位一體當中的第三層而已，並不能進入其中尋找沉睡的意識。
隨人老人卻沒有一點的失望，將一個紅彤彤的西紅柿塞進了安小語的手心裡：“嚐嚐，今年夏天院子裡下來的，味道還不錯。”
安小語看著這個賣相並不是那麼好的西紅柿，咬了一口居然發現味道真的相當不錯，於是問道：“隨人爺爺，這是你自己種的？”
隨人老人坐在椅子上，搖著蒲扇笑呵呵地點了點頭，說道：“老宅的前院以前是宗家的門面，都是那些已經廢棄的亭臺樓閣還有池塘花草，不過後院的地方都是以前的住宅區，還有很多空地能用。”
安小語看著西紅柿上粗糙的裂口，她在東荒是很少見到蔬菜水果，到了帝都之後吃到的都是賣場裡面買的食材，無一例外的都是光澤鮮豔漂亮的不行的瓜果蔬菜，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隨人老人問：“突然笑什麼了？”
安小語說：“就想起來我小時候在樹上看到的故事，說老農的兒子到城裡工作成了果菜批發的經理，來到鄉下收購果菜的時候專門挑表面好看的收購，結果卻被父親告知帶著疤瘌的才是味道最好的，因為蟲會選擇味道好的果實。”
雖然老人也笑了，說道：“你那個都是兩千年眼前的故事了，現在的種菜種果，哪裡還有蟲子？除蟲劑早就無公害了，別說還有轉基因的防蟲伴生草，完全不用擔心這種。”
“不過這種的帶著疤瘌的確實比我在賣場裡買的西紅柿要好得多。”
隨人老人解釋說：“這是因為他們都是大規模種植的，科學種植你懂的，所有的資料都取平均值，水份、肥料、微量元素、光照、溫度，都是控制在統一數值的，但是這種平均值可以保證每一個果實都有均衡的味道和口感，卻永遠不能保證味道和口感最好，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安小語想了想，說道：“為了能夠全都賣出去而不需要分批處理？”
“對。”隨人老人點頭：“商業就是商業，商業是要兼顧的，大批量種植的需要平均才能夠取得最大的利益，而且也是在這樣的取平均值，不斷透過研究將平均值提高的過程中，才有了現在這種看起來又好看，吃起來也不錯的果實，而不像你那篇故事裡面，不帶疤瘌的都不甜。”
“那這裡的呢？”安小語抬了抬手裡的半個西紅柿問道。
“呵呵，我這裡的就隨便多了。老頭兒一共就種了兩塊地，有多少肥料就用多少，陽光、溫度全靠老天，你看到的那些疤瘌，是因為營養過量和溫差導致的裂紋，都是純天然的裂紋，所以吃起來才不會像看起來那樣粗糙，而且味道也比外面的好得多。”
安小語咬了一口西紅柿，想了想，忍不住說道：“修行界也是這樣？”
隨人老人並沒有意外，只是點頭說道：“修行界也是這樣，大多數的人都是賣場裡的西紅柿，而你、浮生、楚天外、管山桐就這這種更好的，雖然更好，但是不能更多，因為想要世界有所發展，需要的並不是這一種更好。”
安小語離開易家老宅的時候，心裡已經在沒有了疑惑。
這些天的時候，她一直都在猜測著，為什麼浮生不會登高一呼，帶領著全國的身修一起加入到新派身修的潮流當中，然後和武修來一場正大光明的大戰，勝利者就能夠成為帝國修行界的主流。
為什麼武修世家佔據著那樣強大的力量和那麼龐大的資源，不會對四生盟會圍追堵截徹底絞殺，難道就只是因為所謂的大義？因為對帝國的方針政策有所忌憚？
所謂的大世之爭，所謂的氣運之爭，到底是什麼？
現在安小語知道了，不管是武修還是身修，在爭奪帝國修行主流的過程中，所忌憚的並不是你所謂的大義或者帝國的發展方向。他們顧及的是整個修行界的倒退甚至毀滅。
如果真的拼高階戰力的話，武修毫無疑問絕對會碾壓身修，輕輕鬆鬆就可以將四生盟會的高層全都斬殺。但是然後呢？
然後四生盟會的新派身修重新蟄伏起來，武修保住了帝國的修行主流，隨後投入到邊境戰爭當中，因為內鬥和戰爭的原因，武修的下層基礎漸漸地開始崩壞瓦解，越來越少的人願意加入修行當中，現有的修行者基數大幅下降。
千百年之後，修行大世會變成什麼樣呢？
所謂的修行大世，所謂的大世之爭，安小語以前只看到了帝國官方的動作，卻並不懂所謂的修行界到底需要做什麼。自從昨天看穿了米黃輕輕一撥，便改變了整個局勢，讓所有迴歸平衡之後，安小語就在想這個問題。
決定大世之爭的，到底是上面的那些人，還是下面的這些人呢？
現在安小語明白了，帝國一共就只有身修和武修這兩塊田，可以將所有的資源和政策都毫無差別的投入進去，哪一邊呈現弱勢，便對哪一邊投入更多，其他的條件全靠天命，剩下的，就是看他們那一邊長勢更好了。
就像種植西紅柿一樣。
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易家老宅的大門，安小語不由得苦笑起來。
每一次來到易家老宅，她都會來看一看易哲，掂量自己的水平能不能將易哲從沉睡中喚醒過來。她是想讓隨人老人開心的，是想要給這個喜歡自己、照顧自己的老人一點回報。
但是每一次來到這裡，安小語都會發現束手無策，反而是隨人老人隨隨便便一眼，就能夠看穿安小語的煩惱，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夠解開安小語的心結。隨人老人確實只是少師境界，但是一個人的境界，顯然並非是修行的深淺和身體當中力量的多少來決定的。
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謝謝，安小語離開了易家的老宅，向著天邊的朝陽飛去。
小安早上起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安小語，問了老媽之後才知道姐姐昨天吃過飯之後就出了門然後沒回來過，看時間好像也不打算回來了。於是小安跟家裡說了軍訓的事情之後，就士氣高昂地出了門。
到了學校之後，小安他們受到的待遇依然和安小語他們去年一模一樣，誰也沒有告訴他們軍訓的內容和流程，到了教室之後也是被放置在教室裡面，輔導員在門口微笑觀察著每一個人。
小安不是安小語，他的聰明才智比較極端，技能點全都加在科技知識上，剩下的一些又全是小聰明，根本就沒有看出來整個教室裡面的氣氛有古怪，心裡面全都是新學期開始的興奮和期待。
當然，也是因為小安這兩個月已經見過了大場面覺得可以無所畏懼的緣故。
蘇澈顯然跟他不一樣，在看了看輔導員之後，便湊過來對他說道：“小安，小安！”
“嗯？”小安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問道：“怎麼了？”
蘇澈伸手拽了一下小安的肩膀，湊到他耳朵邊上問道：“你小聲點，你沒有發現輔導員看我們的眼神有什麼不一樣嗎？你看，你看看……誒！別一直看，要被發現了！”
小安看了一眼之後就被蘇澈給拽了回來，但是還是不太在意，說道：“哪有什麼不一樣的？輔導員看我們的眼神，不是一直都這樣鬼鬼祟祟的嗎？”
輔導員的臉都黑了，我修為不高，但是不代表我聽不見，你們兩個有點過分了啊！
不過對於蘇澈的觀察力，輔導員還是很滿意的，能夠看得出來情況不對的學生，要麼就是在感覺上天賦異稟，要麼就是心思細膩天生擅長戰術分析，這種學生是機甲系比較欠缺的，因為大多數這種學生都被普通軍校給一波帶走了。
加上小安是安小語的弟弟，安小語這個天才學生，他在分配到三千學院做輔導員的時候就聽說過了，甚至在隊伍裡的時候也聽過東荒軍的大名，和沙漠掠食者的戰鬥可是被當成範本交給了所有的部隊學習。
當然，還有一騎絕塵斬殺雲皇的風采，更是被所有機甲駕駛員奉為神明。
按照學號的分隊，蘇澈應該和小安是分到一隊的，三人一組裡面的另一個學生，應該是個好像沒什麼存在感的女生，就坐在……咦？剛剛還在來著，去哪了？輔導員看向了那個女生的座位，卻發現空無一人。
見了鬼了！輔導員頓時有些心驚，自己可是雲行層次的修行人，達到了舉輕若重的境界之後，對於身體的控制達到了又一個層次，細微上的感官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比得上的 。
但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剛剛還好好地坐在座位上，現在就消失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開始懷疑人生了。
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輔導員的額頭上開始冒汗了。剛才看到沒有人的座位上，現在那個女生正在老老實實地坐在那邊看著光屏上的一本書，就像沒有動過一樣，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還抬起頭來對他微微一笑。
輔導員也不敢看了，生怕下一刻這個人再次消失。又看了一眼正在小聲交談的小安和蘇澈，他就肯定了，傳言中安小安是天眷之人的說法，八成就是真的了，不然怎麼會遇到兩個自己都看不透的隊友？
漸漸地，教室裡面的學生都到了，預備鈴按時打響，輔導員抬起手來拍了拍，大聲說道：“起立！起立！樓道列隊！跑步前往廣場！動作快！快！快！”
小安和蘇澈對視了一眼，然後站起身來到了樓道裡面，按照學號排好了隊伍，跑出了教學樓，穿過了所有學生的軍訓場地，然後來到了廣場，遠遠地就看到了地上那些打包的裝備。
大二的學生已經等候多時，安小安看來看去沒有看到姐姐，有些遺憾，不過卻看到了那個經常跟姐姐說話的壯碩男生，好像是叫凍傷還是冷殤的來著。小安咧開嘴衝他一笑，接過了分給自己的揹包。
蘇澈翻看著包裡面的簡單裝備，遺憾地說道：“看來我們的軍訓內容確實是不一樣了，大概不在學校而是在外面，雖然不知道去哪，但是如果早知道的話，就可以準備一些必要的東西了……”
小安只是隨便翻了一下，看了看包裡面的指南針、匕首、急救包和信號槍，隨便地把包背在身後，說道：“別想了，你以為老師是傻子？還是以為那些學長學姐是傻子？”
“大家都是學長學弟，不至於那麼過分吧？”蘇澈說道。
安小安呵呵一笑：“我姐肯定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她都沒告訴過我，你還不明白他們的意思？”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他們去年肯定也是一樣的待遇，憑什麼要提醒我們？讓我們有準備，不就是對他們的不公平嗎？”
“呃……”蘇澈聽了小安的話之後，再看向冷殤的笑臉的時候，就覺得一陣陣的寒意，之前和藹的面容全都變成了幸災樂禍的笑，讓人不寒而慄。
“所以，起源這一次出動，軍委這邊沒有採取什麼措施嗎？”安小語站在窗前看著正在列隊朝著直升機上走的學生問道，左丘之左站在安小語的旁邊，臉上的表情就沒有她那麼輕鬆了。
“當然有，而且這一次帶隊行動的人還是你的老朋友了。”蓋雷在另一邊說道：“這一次起源重新迴歸，加上上一次安小安被當街劫持的事情，讓軍委很重視，看來他們計劃並非是一天兩天了。”
“起源想要搞事情，從來都沒有一天兩天的，如果沒有全盤的計劃，他們不會貿然行動，我現在只想知道，除了起源還有什麼其他人在盯著小安，軍委又知不知道一些內情。”
蓋雷詫異地看了一眼安小語，說道：“還有什麼其他的人？”
“誰知道呢？”安小語聳了聳肩：“比如仲家，比如楚家，比如終結？總之還有很多人都有理由想要對我弟弟出手，不過既然這一次軍委帶隊行動的是我的老朋友，那我就不用擔心會被人干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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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得悠著點。”左丘之左提醒道。
安小語卻沒管，而是直接問：“我的老朋友，到底是誰？”
蓋雷笑了笑，把這一次行動的專用終端耳機遞給了她。安小語接過了這個小小的圓片，貼在了耳廓的後面，敲了兩下之後，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喂喂？頻道一試通訊，各小隊聽到請回覆。”
“一隊收到。”
“二隊收到。”
……
安小語聽到這個聲音還有些恍惚，他們兩個好像大概有半年都沒見面了吧？王賅自從跟著王禛言一起加入到改革軍委的大業當中去之後，軍銜官職雖然一升再升很是光榮，但是要負責的事情也是越來越多了起來。
上一次聽說王賅的事情，還是說他已經去了北邊一個省份進行改革，為了將軍委改革推進到最難辦的極北和西方邊境打前站，沒想到這一次的行動當中，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愣神了一下，安小語微微一笑，說道：“特別行動隊，收到。”
通訊那頭也是愣了一下，緊接著王賅越發沉穩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小語，好久不見。”
“王賅，好久不見。”
而就在直升機從三千學院的廣場上離開時候，站在小巷深處的仲花燃抬起了頭，看著漸漸遠去的直升機，掀開車門鑽進了一輛單人懸浮車當中，在引擎的微響當中，衝出了巷口，順著街道朝著帝都的外面飛馳而去。
兩道帶著紅色殘痕的黑影同時消失在了一間廠房的外面，朝著頭頂上直升機飛去的方向追逐而去。楚軒明站在視窗，看著遠方的天空，當感受到自己留下的印記開始快速移動起來的時候，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
小男孩和瘦子正在帝都外城一家廉價的麵館裡面捧著自己的早餐大口大口地喝著麵湯，當聽到頭頂上直升機飛過的聲音的時候，小男孩放下了手裡比他的臉還大的麵碗，掏出了終端。
“看來時間到了，接下來兩星期的時間，我們只有兩星期的時間。組織的人手全都會撲向三千學院的訓練地點，帝都裡面的人手會減少大半，一定要趁這個時候找到那件東西！”
“但是你有線索了嗎？”瘦子小口小口吃著面，小聲拆臺。
小男孩瞪了他一眼，隨後又看了一眼終端上的那張照片，微微一笑。
“線索，已經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