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帶去基地的路上,安小語一直思考著一個深刻而不得其解的問題:難道不是遲默讓關覺我把保護在礦洞的嗎?

如果關覺把自己藏起來遲默並不知情,關覺為什麼隱瞞這件事情,甚至連白莧都是知情的,為什麼偏偏遲默不知道?難道又是因為什麼“小心山羊”這種奇怪的原因?

安小語想不出答案,但是她一直相信遲默愛著自己,如果他需要自己從這裡走出去,那麼不管外面有多大的危險,她都願意去和自己愛的人一起面對。所以當“信封”出現在自己面前,叫她一起離開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她想著,最好之後再去通知褚燧自己不在了,或者讓遲默去通知,然後出去之後好好感謝關覺和白莧,最後和遲默一起解決所有的事情,一起過幸福的生活。想著想著,心裡就甜甜的,就想快點見到他。

越是渴望,越是不能實現,他們剛從礦洞回到生活區,從大區通道的門口出去,就看見白莧等在外面的樓道裡,手裡拿著槍,後面還跟著五個全副武裝的人,其中一個居然是褚燧。

關覺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巧妙的一手棋,居然被一隻幼年生洇渡給破了,他第一次遇到這麼奇奇怪怪的意外,在愣神的時候,也不由得開懷大笑,這樣的意外讓他覺得世界變得充滿了樂趣,果然安小語是一個能夠不斷給人驚喜的人啊。

安小語被救走已經把整個基地的爭端都開啟了,現在這個時候,不管安小語藏在礦洞裡,還是被他們保護起來,只要不讓遲默的實驗走完最後一步,一切都是完美的,所以當他從控制室截出來的監控器裡看到安小語被“信封”帶到了大區通道之後,他馬上通知白莧帶人去攔截,為了增加說服力,特地還帶上了褚燧。

整個通道裡安靜異常,安小語有些反應不過來,所以“信封”不是遲默的人嗎?

白莧抬起了槍,對準面前的五個人,冷聲道:“交人!”

槍彈上膛的聲音讓安小語心跳飆升,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就算是當初在基地的大門前,機甲從身邊轟隆經過,她都沒有如此地感覺到,戰爭距離自己居然這麼近。

身邊的人端起了槍,完全沒有被白莧的語氣所影響。兩邊端著槍對視,褚燧額頭上都開始冒汗了,這是他第一次端起槍對著人,沒想到就是一個決鬥一般的戲碼,兩邊的人距離不過五步,槍口裡的紋路甚至都看得一清二楚,好像要把人的靈魂整個都吸進去一樣。

安小語著急了,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啊?”

白莧終於不再隱瞞了,她大聲喊:“你還沒看懂嗎?遲默就是要拿你做實驗的人!”

“啊?”安小語這次,腦子真的徹底空白了。

遲默,是要拿自己做實驗的人?假的!一定是假的!

“你騙人!怎麼會?”

白莧看都不看她,冷哼一聲。

褚燧捏了捏槍柄,顫著聲音開口說:“遲默他被帝都來的檢查組發現了,整個基地都已經被他封鎖起來,他現在要... ...”

“砰!”

“信封”沒有讓他說下去,遲默曾經吩咐過,關於實驗的進度,不能透露給安小語聽,所以他果斷地朝地板上放了一槍警告,完全不懼在這一個狹窄的通道裡進行一場面對面的槍鬥。

褚燧像之前快速教學的排練一樣,縮到了牆角,和隊友組成了一上一下的戰術姿態,白莧閃到了後面,手裡端著一個防暴盾牌,喊道:“你們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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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絲毫不為所動,又開了一槍正打在白莧的盾牌上,淡定道:“推進。”

剩下的四個人馬上把安小語包起來,開始緩緩向前移動,白莧那邊的人也開始慢慢向後退,並不敢開槍。

在這樣的地方,如果只有一支槍,那還有控制的可能,一旦雙方發生巷戰,金屬的牆壁就會變成良好的反射面,被濺射打死的可能性比正面中彈死去的可能還要高出很多,何況還有一個安小語。

白莧的急出了汗,急忙喊話:“安小語,遲默已經不能回頭了,如果你跟著他們過去,他就完了!”

安小語還處在整個人都混亂的情況下,完全想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見白莧這麼說,她楞了一下,問:“為什麼?”

“因為... ...”

“砰!”

“尼瑪的!”

白莧看著腳底下的彈痕,如果再往裡偏一點,自己的腿就不能要了,這群亡命之徒!

安小語也看出來了,關於實驗的事情,果然正如白莧說的一樣,不然為什麼“信封”連續兩次都不讓他們繼續說下去。所以,是遲默要拿我做實驗嗎,從一開始就是嗎?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她第二次到那個漆黑的拐角,想起了遲默那個冰冷的眼神,她恍然大悟,原來那不是錯覺,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遲默在自己的面前就是虛假的。

緊接著那天晚上就有人把整個實驗室搬離了自己的身邊,那個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的人說“被她發現了”,這個她就是自己啊!他還要裝成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每天陪自己吃飯,自己居然傻到要去試探他。

這樣的人,是自己能夠試探出來的嗎?結果最後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她越想越難受,伸手抓住了“教材”的胳膊,祈求一樣問:“是真的嗎?”

“教材”看了她一眼,連頭都沒回,一聳肩膀擺脫了她的手,繼續端著槍往前走著,看見安小語停下了腳步,還伸手拽了她一下。

安小語被拽得一個踉蹌,眼淚掉下來。

白莧冷笑:“現在你明白了?快跟我們走!不然... ...”

“砰!”

這已經不再是警告,褚燧身前的人瞬間倒在地上。

如此近的距離,多年的訓練,加上冷靜的頭腦,“信封”這一槍,正打在那人的眼眶正中,連最後一聲都沒有發出,這個原本是礦工,現在被武裝起來的人,連一槍都沒有開過,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安小語尖叫一聲,雖然在實驗室已經看慣了那些被解剖的屍體,但這個時候看到一個本來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還是完全接受不了。她的胃裡反覆了幾下,想都沒想上前拽住了“信封”的胳膊。

“不要殺人,不要殺人,我跟你們走!”

“信封”對著白莧一笑:“聽見了?退後!”

白莧咬著嘴唇往後退,褚燧被剛剛這一槍嚇得渾身都僵硬了,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的人都已經往後退了兩步,眼看著前面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離自己越來越近,他連安小語帶著眼淚的臉都沒有看清,趕緊往後退去,沒想到腿居然不聽使喚,一下跌坐在地上。

他的喉嚨裡不自主地*了一聲,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瞪著眼睛看他們從自己身邊經過,死死盯住了對準自己的槍口。護在安小語身邊靠後的一個人將身子轉過來,防止他從背後開黑槍,一邊將槍口對準了褚燧,一邊跟著陣型移動。

等到他們離開了十多米,褚燧這才從肺裡將這一口氣洩出來,發出彷彿瀕臨死亡的聲音,劇烈地喘息,如雨一般的汗水瞬間從額頭上滾落,落在眼睛裡一陣的疼痛,都不敢伸手擦一下。他痴痴地看著他們離開,看著安小語絕望的臉。

我他媽的真不是個東西!

褚燧想要拿起槍,從後面照著他們開上兩槍,把安小語搶下來,他這樣想,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信封”開啟了艙門,六個人消失在艙門的那一邊,他才哭出了聲。

白莧靠在牆上,仰著頭喘了口氣,一拳砸在了牆壁上,對著通訊器說:“被他們帶走了,你快點再... ...”

“沒關係。”關覺笑著說。

“什麼?”白莧愣了。

“本來我的第四步棋就已經落子了,等到這步棋成功,安小語在誰的手裡都不重要了,只是沒想到她被發現地這麼早,本來是想保護她到所有事情結束的,但是現在讓他們帶走吧,你們拖延的這段時間已經足夠這步棋發揮作用了。”

說完,通訊器斷了,連給白莧罵兩句的時間都沒留下。

白莧回頭看著剩下的人回到樓道的中間收屍,攙扶褚燧,那具屍體依然還睜開著一隻眼睛,另一只眼睛血肉模糊,地板上鮮血淌了一大片,甚至都沒有開始凝固。

這個人本來是礦工啊!本來應該得到良好的培養,工作到一定時間,就可以拿上可觀的工資回到家裡,做些生意,娶妻生子,過上安穩的生活,現在全都是一個笑話。

人都死了,只是為了這一步棋拖延幾分鐘的時間?

白莧突然覺得世界如此的不可思議,從大學畢業的三個人,從此走上不同的道路,或者從一開始就本來就不同路?她覺得這個自己工作了如此之久的基地,這樣的陌生。

她無力地靠在了冰冷的金屬牆壁上,閉上了雙眼。

褚燧的工友以為他被嚇哭了,但是也沒有笑話他,只是一個勁兒地安慰,但是沒有人知道,他是因為愧疚和不安。安小語離開時的臉,帶著什麼樣的表情,他沒有仔細想。他知道不管她有什麼樣的不甘和痛心,都不會是因為自己,給他的只有同情。

他的眼淚流了下來,這個女孩,是他一眼就認定的女孩,他恨自己的怯懦,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不能將她從宿命中解脫,反而要她去同情。

褚燧被隊友攙扶著站起來抹幹了眼淚,適應著麻木的雙腿,向著死去的隊友走去,其他人怕他一時接受不了,上前攔了一下,卻被他推開。他一路走到隊友的屍體身邊,一下跪在地上。如果不是他站在自己的前面,現在死的應該是自己吧?褚燧想著,抱起了他的屍體。

“我帶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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