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隼記得事情開始,自己就已經在一個全部封閉起來的基地裡面了。或者換個說法來說,從他出現在這個封閉起來的基地裡面開始,之前的所有記憶就已經全都不見了,他不知道這些記憶到底是什麼,自然也不會留戀。

記憶就是這麼神奇的一種東西,當你記得的時候,才會知道它的重要性,而一旦你失去了,便和它再也沒有了關係。過往的所有一切,你的出身,你的成長,你的家人和朋友,全都丟失在一段虛幻的大腦電流裡面。

基地裡的老管家這樣告訴夜隼,對他說:“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組織的人。是組織給了你們重生,是組織給了你們未來,過去怎麼樣,都與你們在沒有瓜葛,你們剩下的,就只有效忠組織,效忠起源。”

當時跟夜隼一起到起源基地的一共有整整一百多個孩子,都是年紀在五六歲,和他年紀相仿的人。然後等到一年之後,這一百多個孩子,就只剩下了五十多個,再過一年,就只剩下了二十多個。

最後當他們十歲的時候,這一批孩子只剩下了三個人。就像老管家說的:“你們是沒有資格擁有姓名的人,從今天開始,代號就是你們的一切。你們要牢牢地記住你們的代號,這個點好,就代表著你自己,你的性命,你的靈魂,你在組織內部的存在。至於其他人,不用擔心,很快有些人你就不需要記住了。”

那些不需要被記住的人,就全都變成了亡魂。有些是在訓練的的過程中受傷死掉了;有些是因為太過優秀,被帶到了實驗室裡面,就在沒有出來;有些是因為怠惰,或者違背了教官的命令被當著他們的面活活打死。

還有一些,就是死在他們這些同伴的手中。

夜隼一共殺了大概多少人,他自己不記得了。失去記憶的剛開始,沒有了過去的教育經歷,所有的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在剛開始殺人的時候,夜隼甚至都還沒學會數數,就已經學會了用刀刃劃破人的脖子,捅破人的心臟和肝臟。

等到學會了數數的時候,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殺過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換過多少把刀了。當然,他並非是這批人裡面最優秀的那些,否則早就被帶進那件不知道有什麼的實驗室了。

他在這批人當中,可以說是最艱難的一批。資質中等,天賦中等,智商中等,發育中等。所有的一起都是中等,所以當第一年結束的時候,夜隼便發現,自己這個中等居然變成了末位的存在。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所有跟他一樣中等的同期都知道這個道理。於是他們拼了命地訓練,費勁了一切心思,不惜一切代價,學習著組織教給他們的知識和能力。

這些人一個個被淘汰了,一個個消失了,只有夜隼還在不停地努力著,從一百多人的中等,到了五十多人的中等,再到二十多人的中等。最後只剩下了三個人,夜隼依然還是三個人當中**間的那一個。

或者從當初那一百個人裡面來看,夜隼已經站在了他們當中最優秀的,可是只有他知道,無論他怎麼努力,他都只能是中等的那個。雖然不至於被組織淘汰,但是也不足以被組織信任。

他們三個當中資質最高,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最優秀的那個人,修行速度很快,幾乎是青雲直上。他已經進過了三次實驗室,每一次他們都能夠聽到實驗室裡面傳來的慘叫聲,但是三次下來,他依然還是活下來了。

每一次活下來,他的實力都會再次暴漲,彷彿每一次進去之後,每次建立過生死之間的折磨之後,他都能夠打破生命的桎梏。夜隼聽著他的慘叫,心中默默地問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要面對這樣的折磨了,他是否能夠承受?

答案很快就有了。

最優秀的人獲得了離開基地的權利,能夠去看看外面的風光,看到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但是每一次出去,身上總要帶著那麼一兩項的任務,一旦完不成任務,就會被懲罰,甚至直接被殺死。

當然,最優秀的人總是最優秀的,每一次回到基地,他都會告訴夜隼和另外一個人,他在外面完成了什麼樣的任務,完成度多高多高。他會給夜隼他們講述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有著什麼樣和基地完全不同的精彩。

但是夜隼對這些都並不感興趣,他想知道的只是,自己從及的事情開始,就在這樣的鋼鐵天花板之下生活著,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走出了這個基地,到了外面,就算是同樣是人,那麼自己是否可以屬於那個世界?

既然不屬於外面的世界,那又為何去嚮往,去留戀?更何況他們的生命根本就不屬於自己,只屬於這個叫做起源的組織。組織給你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有一天他們也會將這樣的權利收回來,到時候又該何去何從?

他是個聰明的人,知道起源培養他們的目的必定不會只是出去執行一些簡單的任務那樣。就像他們的訓練一樣,從開始就輕鬆的人永遠不會體會到這一點,只有夜隼這樣一直從中等爬上來的人才會記得,組織給他們的所有,都是從易到難的,一直以來都沒有例外。

果然,沒過多長時間,就在他們還在努力修行和訓練的時候,優秀的人一次從外面執行任務歸來,身上帶著重傷。從那之後,這個人變了。從一開始的張揚狂妄,變得謹小慎微;從最初的能言善辯,變得沉默寡言。

夜隼能夠感覺得到他身上那種詭異的氣息,他沒有發問,雖然他不是最聰明的,但是他卻是最能夠控制自己理智思考的一個。在這個人回到基地之後,變成現在這樣之後,夜隼就明白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自己的猜測沒有錯,組織總是會這樣給他們提高任務的難度。他們沒有時間去欣賞周圍的景色到底是鋼鐵的牆壁還是什麼花團錦簇,更沒有時間去吹噓自己見過什麼,經歷過什麼,任務完成得到底有多好。

在組織看來,任務完成是他們的本分,完成不了,那就是已經沒有了價值。組織將他們的生命盡全力壓榨得一點都不剩,哪裡還有他們閒情逸致的時間?如果不盡全力拼命活下去,也許下一刻就是生命的終結。

最優秀的人便了,變得陰暗起來,以前吹噓的話都不見了,只剩下了抱怨和暴躁。他對另一個人講述自己任務的艱難,組織交給他的任務開始變得越來越難辦,越來越危險,每一次他都只有拼盡全力才能夠做完。

就算是這樣,隔一段時間下一個任務出現了,他這段時間為了準備所做的一切努力,好像都不夠。不是不夠,是完全不夠!他完成任務的可能性越來越低,每一次的成功都是用生命去賭/博!

他沒有時間去享受自己的生活,咋也沒有了一隻以來的遊刃有餘。他經常對夜隼他們說:“不管你到底有多優秀,多高的天賦,多聰明的頭腦,組織總會想到辦法,將你逼迫到死地。我,你,還有你,我們最後都得死。”

於是,優秀的人最後還是死了,就在下一次任務裡,他賭輸了,丟掉了自己的性命。而組織對於他的評價只有兩個字——“廢物”。從此,只剩下的三個編號裡面,又沒有了一個,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被組織遺忘掉。

而夜隼根本沒有時間去關心著和件事情,沒有時間去懷念自己的同伴,就像沒有時間去懷念剩餘的那一百多人一樣。人都已經死了,優秀或者不優秀,又有什麼區別?大家都只是一串編號,僅此而已。

他更明白,自己這一次終於變成了最優秀的人。因為最優秀的人都死光了,他這個中等,就變成了最優秀的人。就好像最差的人都死光了,他也會變成最差的那一批一樣。

這就代表著,很快自己也會像這位同伴一樣,被放出去,能夠看到外面的景色,能夠曬著外面的陽光。不過同時,也要將自己的性命放在賭桌上,壓上自己的性命,只為了賭一樣東西,賭他能夠活著回來。

他已經看穿了,這就是他們一輩子的宿命。從這串編號烙印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今天。要想不被命運所淘汰,就需要他們更加努力,更加努力,更加拼盡全力地活下去。

只是他沒想到,還沒等他的任務下來,就在他還在拼命修行的時候,另外的一個人也死了。並不是因為訓練死掉,也不是出去出任務了,而是想要偷偷逃跑,被組織抓住處理掉,沒有絲毫可以留情的地方。

夜隼知道,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嚇破膽了,他本就是最差的那一個,平常聽多老前輩的危言,本來以為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心頭充滿了僥倖,可是轉眼之間,最高的那個死了,他就變成了第二高的那個。

自己這些人到底都是個什麼水平,他們自己再清楚不過了,他曾經也是一百個人裡面前十名的存在。自己拼盡了權利才成了第三,而夜隼呢?之前只是中等的存在,又能有多厲害的手段?

如果不是當初他怠惰了,不想努力了,何至於被夜隼變成第二,而自己只是第三?如此這樣想著,他便覺得,夜隼很可能一次任務都執行不來,下次出去就是死掉了,剩下但就是自己,那又有什麼可期待的?

於是在驚慌失措之下,內心掙扎輾轉,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逃跑。

夜隼對這樣的想法嗤之以鼻,整個基地是組織的,你是組織的,你會的一切,從小到大知道的所有東西都是組織交給你的。這樣你想從組織當中脫離?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基地的大門在什麼地方,怎麼走?

所以,到了最後的最後,當初的一百多個人當中,就只剩下了夜隼一個。他當然知道自己早晚也會是這樣的下場,可是他已經習慣了拼盡全力去或者,習慣了用自己的所有去賭明天,或者說,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其他的生活可以過?

他被帶進了實驗室裡面,見到了實驗室裡面的樣子,見到了那些讓人痛苦掙扎發出慘叫的器械。看到了一些五顏六色的藥劑,看到了一些在罐子裡面活蹦亂跳的生物組織,甚至看到了同伴的半個腦袋。

夜隼都已經快不記得了,那天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甚至在改造開始之後沒多長時間,他就已經徹底失去了正常的意識。他們不讓他作為人好好地活下去,更不讓他去死,甚至不允許他失去意識。

組織的人想要看看在這樣的改造下,清醒的人體會產生什麼樣的反應,到底在什麼樣的狀況下,將這些東西裝進人的身體當中會更契合?之前那些接受實驗的人,到底因為什麼死去了?

這些夜隼都並不知道,他只記得,疼痛彷彿是從全身的各處噴湧出來,就像是深入到靈魂和骨髓當中。這些疼痛持續了很久很久,彷彿是一生,彷彿比他過去經歷過的所有時間都長,好像從來都不會結束一樣。

在這樣的疼痛中,夜隼的腦子徹底混亂了一樣,變成了一團漿糊。如果不是藥物控制了他的神經系統,讓他的大腦永遠處於活躍狀態,恐怕早就會因為神經反應過度而衰竭了。

就是在這樣矛盾的狀態當中,在這樣的生死之間,夜隼好像看到了、聽到了一些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夜隼,這個名字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在了自己的腦子裡,一起而來的,還有許許多都混亂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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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記憶十分的模糊,在劇烈的疼痛中不斷出現,就像是光影一樣閃來閃去,卻從來不會消散,反而更加凝實了幾分。不過當時的夜隼,已經沒有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下意識地將這些記憶,當做是深刻的東西和同樣深刻的疼痛一起烙印在自己的神魂裡面,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消散過。

當夜隼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便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當中的變化,這種與眾不同的感覺,甚至讓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人類了一樣。是的,他的身體當中被種下了一顆異族的結晶,而且是堪比真境巔峰的結晶。

為了穩定他的身體,讓身體能夠接受結晶的力量,不斷改變他的力量,起源將他的身體改造成了半機械的狀態,甚至連身體當中的經脈,比較粗壯的一些經脈已經換成了人工材料。

他的身體裡面,每一塊骨頭上面都裝著鋼鐵,每一寸肌肉裡面都夾雜著纖維,每一個內臟裡面都已經灌滿了緩衝液。而在丹田當中,那枚晶體的能量就在不斷衝擊著夜隼的身體,將他變成一個更不像人的存在。

夜隼能夠感受得到,如果自己不能夠抵禦丹田當中湧動出來的這股力量, 總有一天自己會被它撐爆,那是一種一旦爆發開來,自己就完全沒有辦法抵擋的力量,他只能依靠組織給自己的這幅身軀,來不斷適應,不斷地磨礪,就像是打鐵一樣錘鍊這幅身體,漸漸地將這股力量變成自己的 。

於是他的第一次任務開始了,組織派他出去斬殺附近的一個部落異族首領,並且嫁禍給帝國巡邏隊的士兵。夜隼知道,這就是自己的第一次試煉,如果連第一次都不能夠透過,那接下來,恐怕他就會被徹底放在實驗室裡面觀察了。

第一次,他走出了基地,見到了外面的天地,看到了外面的太陽。不過他並沒有留戀,而是穿梭在陌生的樹林當中,動用腦子裡面,組織教給他的一切知識,很快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回到基地之後,他深深地知道,如果自己滿足於此,很快就就會像自己的那些同伴一樣,失去自己的價值。於是他拼命地修煉,每次修煉的時候都會被丹田當中的那股力量衝擊到幾乎暈厥的程度才會停下來休息片刻。

就這樣,在不斷地修行和藥物輔助下,夜隼居然真的跟上了組織安排的任務進度。每一次任務他都是圓滿完成,每一次任務他都能夠在賭的性質上多一些把我,讓自己能夠活著回來,不至於成為失敗者。

於是就這樣過了很多年,組織裡面又來了不少的年輕孩子。他知道,自己當年就是和這些孩子一樣的存在。而多少年時候,這些孩子最後還能剩下多少個?而當年自己來到組織的時候,看著自己的那些人現在又去了哪?

夜隼第一次生出了抗拒,他想要弄清楚,起源到底想做什麼?自己到底算什麼?人活著,到底可以是為了什麼?而隨著他的想法深入,腦海中那些漸漸清晰的記憶,也漸漸騷動著他的腦子。

我是誰?我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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