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投靠了起源？”
王賅的雙眼在昏暗的燈光當中顯得灼灼如華，他看著苗昱，臉上沒有任何的波動，就好像剛才這句話不是他說過的一樣。窗外的閃電劃過，照亮了兩個人對視的臉，雷鳴遮蓋了打在窗稜上的雨聲。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苗昱突然笑道：“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王賅重新閉上眼睛，嘆氣道：“說實話，就算之前調查到了你之前那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能夠對你的痛苦和失望感同身受，我也沒有願意相信你是起源的線人，剛才我不過是想要試探一番，可惜……”
苗昱的臉色突然就變了，他猛地站起來：“你竟然試探我！”
王賅突然就笑了：“不好意思，騙你的。我說我在試探你的時候，才是真的在試探你，然後讓我又可惜了一次。”
苗昱已經不知道應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了，王賅的手段可謂是信手拈來，如同冷雨一樣突如其來，抽冷子就是一下又一下，苗昱竟然都沒反應過來。他看著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突然覺得這個傢伙從來都是在藏拙。
王賅再次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苗隊長，你知道嗎？一個人曾經跟我說過，一個間諜真正成功的地方，不在於他能夠騙過敵人，而在於能夠騙過自己人。我們都是成功的間諜，只不過現在看來，我還是更成功一些。”
“這麼說，你這天一直都在等待著想要進入起源的基地這個打算，從開始就是假的了？你騙過了龔善智和元明，騙過裡所有人，騙過了我，就是想要看看我們這些人裡面有沒有起源的間諜？你連他們都懷疑？”
“你這麼說就錯了。”王賅說道：“我不是懷疑他們，只是懷疑這個世界而已。對於間諜來說，身邊的每一個人，一草一木，一滴水，一口空氣，都是騙局，生活在騙局當中，才能夠騙過所有人，才能看到騙局的真相。”
“怪不得，怪不得就連監察部的人都說你是天生的間諜，就算是你進了軍委，這份功夫依然還是沒有退步。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在風城這麼多年，居然就這麼簡單地暴露了？王賅，你是個人才！”
“多謝誇獎！”王賅笑著坐起來，在沙發上轉過來，將雙腳落在地上，靠在靠背上，看著苗昱說道：“我這個人最大都有點就是幹一行像一行，當了紈絝就是紈絝，當了軍人就是軍人，該要我做間諜的時候，我就是間諜。不過你說錯了一點，不是所有人我都懷疑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被我騙了，比我們兩個聰明的大有人在，你不會真以為我們兩個才是下棋的人吧？”
苗昱突然變色，伸手就掏出了手槍。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就落在了他的手腕上，他的手就像是被切斷了神經控制一樣，一點都抬不起來了。槍口還在對著桌面，苗昱轉過頭，就看到了空中飄蕩的那一襲長袍，白地雲紋，袞了藍邊。
“浮生！”苗昱看著自己的手槍被奪走，沉聲說道：“原來如此，浮生還在，那麼真正下棋的人在什麼地方？安小語在哪？我知道了！那個空間法則使用者，安小語又學會了空間法則！”
“啪！啪！啪！”王賅拍著手，走到了苗昱的身邊，將他的手槍拿過來放在桌子上，抬手就扔出了一條電磁鎖鏈仍在了苗昱的身上。電磁鎖鏈自動伸展開來，將苗昱捆在了椅子上，絲毫都動彈不了。
“苗隊長，你是個聰明人，既然我已經做了準備，你就該知道，我絕不會讓你傳遞一點訊息出去。風城的起源起運已盡，你還看不出來？在你猜到安小語沒有去無人區，而是留在了風城，你就該知道整件事情的結果是什麼樣了。”
苗昱的臉上露出了掙扎的神色，糾結了片刻，終究露出了頹敗：“你說的沒錯，這麼多年的努力，這麼多年的期待，最終還是變成了這樣。你想知道什麼？算了，看來你也不想知道什麼。”
王賅笑了：“該是我問你，你想知道什麼？”
苗昱抬起頭來，看著王賅那張臉，檯燈的光落在他的側臉上，照亮的半張臉，就像是一把閃亮的刀。他的心中忍不住涼了一下，突然窗外又是一道閃電，檯燈的光被壓了下來，那張臉就像是一把刀翻了個個兒。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苗昱問道。
王賅笑了笑，拉了一把椅子放在了苗昱的面前，說道：“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沒懷疑過你。你畢竟是風城的警備隊總隊長，而且當年的事情可謂是蕩氣迴腸，我當你是個英雄，就算現在已經落魄了。”
“剛開始看見你的時候，我還有點吃驚，當年那麼壯碩的一個人，居然落魄到這種地步，瘦得半兩肉都沒有，活像是一個農村的小老頭？現在農村的老頭都比你健壯多了，四千年前的農村老頭還差不多。”
“我只以為是因為當年的事情給你的打擊太大了，到了風城之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說實話當時我還挺同情你的。剛開始調查的時候，我也確實沒有把眼光落在你身上， 只是在篩選那些其他的官員。”
“可是當我找不到其他人的線索的時候，就只能先把你拿過來看看，結果讓我發現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王賅突然笑了。
“什麼？”苗昱緊皺眉頭，實在是沒想到自己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
王賅說道：“其實也不算是什麼破綻，只是讓我多了幾分懷疑而已，否則我也不至於試探你。我只是發現，從你來到風城之後，你的醫療記錄就全都是空的了，一次就醫和購藥的賬單都沒有，這就很讓人注意了啊！”
“你知道，帝國擁有一個完善的交易系統，除非是用不記名終端轉賬，否則一定會留下賬戶資訊，購買任何東西都會有所記錄。但是幾十年來，你就沒有一次去看過病，去買過藥，這難道不奇怪嗎？”
苗昱臉色古怪：“這有什麼奇怪的？”
“在來到風城之前，你可是隔三差五就要去看病的，不是頭疼腦熱就是皮肉傷之類的，還有一次急性腸胃炎，買藥當然也是多不勝數。到了風城你就一次都沒去過？這還不奇怪？”
“當初我在京北省的時候是努力工作的，當警備隊員的，誰身上不長有點毛病？你們當兵的不也一樣？到了風城我還有什麼要忙的？不生病不是很正常？你這都要懷疑的嗎？”
王賅搖頭：“不不不，真正讓我懷疑的不是你的空白就醫記錄，而是你的身體和空白就醫記錄。當年的一個精壯漢子，現在變成了這副模樣，骨瘦如柴皮包骨一樣，沒有生過病？打死我都不相信。”
苗昱愣了一下，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麼來。他才知道，自己的破綻真正在什麼地方，王賅果然是王賅。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身體能夠一直這麼健康，應該是起源對你用了什麼手段吧？你變成這樣骨瘦如柴的樣子，而又沒有疾病的原因，就是因為起源的手段產生了什麼副作用，我說的對不對？”
苗昱艱難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當然，懷疑歸懷疑，我也不是醫學專家，所以不能肯定你是不是真的就是因為起源變成了這樣。所以我才會在今天試探你一番，我知道你一定給起源發出了訊息，所以在我們改變計劃之前，我要確保萬無一失。”
“什麼計劃？”苗昱這才意識到，王賅挑選這個時候試探他，不只是因為現在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也不只是因為王賅心裡的懷疑足夠確定了。這一切都在他們的計劃當中，包括自己的暴露，也是其中的一環。
王賅沒有回答他，只是拿起了自己的終端，對著終端說道：“計劃開始！”
計劃開始！
龔善智接到了命令，一揮手，便帶著自己的糾察隊員衝進了醫院裡面，沒過多久便趕到了吳奇的病房裡面，推門走了進去。房間裡的小護士正在忍受著吳奇他們毫無底線的騷擾，正面紅耳赤心裡厭煩不已，看到糾察隊進來，如蒙大赦，轉身就跑出了病房。
吳奇看到進來的這些人，靠在了床上，手裡還拿著半個蘋果：“龔隊長？這麼大的雨，不知道各位到我這兒來有什麼事兒？你們這鞋子上可是帶了不少的雨水，你知不知道溼氣太重對骨頭恢復是有害處的？”
龔善智伸手掏出了終端，翻給吳奇看，上面顯示的正是吳奇傳遞出去的紙條，上面寫著異族的文字：“吳奇，你的事發了！”
雖則聲音落下，龔善智身後的糾察隊員便走上來，要將吳奇他們這些人都控制住，其他的病房裡也響起了其他西陲軍的掙扎聲。吳奇臉色一變，把蘋果扔在地上摔得粉碎：“龔善智！你他麼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老子可是……”
“啪！”一個大巴掌就扇在了吳奇的臉上，糾察隊員可都是修行者，那手勁兒可不是一般的大，雖然只用了兩分力，但是力透三分，吳奇剛安上的假門牙就被直接拍碎了，混著鮮血順著下巴淌下來。。
周圍的糾察隊員頓時開心：“好！”
那名警備隊員搓了搓手，回味了一下剛才的感覺，冷笑著說道：“老子忍你很久了，老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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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善智對此冷眼旁觀，什麼都沒說。吳奇見狀也不敢叫囂了，樓道裡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其他西陲軍也都老實了下來。也不管他們身上是否帶著傷，一個個都捆起來，扔進了同一間病房的地上。
吳奇看著眼前的這些人，突然笑起來：“你們就涮抓了佛又有森麼用？你們的計發，佛已經全都高樹異粗了！”
被打掉了假牙，吳奇重新又變成了漏風嘴，周圍的糾察隊員都是忍不住偷笑起來。龔善智說道：“我知道，你在我們的辦公室裡面安裝了竊聽器是吧？我們早就知道了，也知道你會把訊息給傳遞給異族。”
“森麼？你們怎麼茲道的？”吳奇的臉色大變。
要知道，他用的竊聽器可是帝國軍功的最新產品，中央研發出來之後首先就給了西陲這個戰爭正在逐漸升溫的地方，其他地方的人可是沒見過。但是龔善智卻說他們早就知道了，那不是自己早就被人看穿了？
龔善智冷笑：“別想了，我們只不過是發現了你和異族的通訊，然後才根據裡面的內容推測出你在竊聽我們。至於竊聽器，只需要呼叫一個九道關的掃描器，你以為就真的無解了？”
“你們怎麼費發現我的紫條……”吳奇的腦子瘋狂轉著，然後就呆住了：“原來……原來你們慫來都沒有放鬆過警器……”
“是，我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一個真正的傻瓜。”龔善智說道：“你要怪的話，應該怪你們的異族隊友。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異族貪得無厭，無論他們是佯攻潛刈實際貪圖風城，還是佯攻風城，實際想要偷襲潛刈，我們都不會這麼快懷疑。可是它們偏偏全都要？潛刈那邊發生的事情已經足夠我們懷疑軍委的高層了，而你，作為王智謀的弟子就出現在風城，你真當我們想不到其中的聯絡？”
“原來如死……原來如死……”吳奇頓時失魂落魄，開口便大罵異族，顯然他們所做的事情和當初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龔善智看著他這樣，輕笑說道：“而且，你真以為你竊聽到的計劃就是我們的全部了？你知道的只是我們要假裝不敵，保存實力試探異族的目的，但是卻不知道我們在別的地方還制定了下一步的計劃，你猜是什麼？”
吳奇將之前偽裝的紈絝和瘋癲全都撕開來，雙眼中透露著智慧的光芒：“你們要跟菜異粗的後面，岑機早到起源的所在……”
龔善智看到吳奇已經撤去了偽裝，也是微微一笑，擺擺手示意不用繼續了。糾察隊員將這些人的嘴和眼睛都封上，押送到了醫院的屋頂，一架直升機正等待在上面，將這些人全部送走。
看了一眼安小語，龔善智問道：“異族真的能找到起源的所在嗎？”
安小語搖頭：“這誰說得準？”
龔善智也是嘆了一口氣，異族已經放進了城裡，雖然再也沒有人跟它們通報訊息，可是如果任由他們在城裡肆虐，又或者剿滅的時候出現紕漏，恐怕就會有很多的異族偷偷跑到附近的城市，造成的影響將會是巨大的。
安小語見到他的樣子，知道他在想什麼，便說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是它們跑了，我也能把它們全都解決掉，把極北軍調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安排另外的人在風城的四周拉起了方便，沒有任何異族能夠偷偷離開。”
龔善智聞言松了一口氣，心道少尊果然還是少尊。
兩個人站在醫院的屋頂上，法則力場遮擋住了從天而降的大雨，遮擋住了視線，可是並不能遮擋住猛烈的爆炸。火光在冷雨當中沖天而起，第一處爆炸，第二處，第三處，緊接著就是不停的槍聲。
槍聲、雨聲、轟鳴和雷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場幕劇的高/潮。
極北軍身上帶著灰色的防雨罩，在街道上穿梭著，雨水落在他們裸露的槍口上，熾熱的槍管將冰粒融化，將雨水蒸發，就算是電磁武器，在不斷的射擊摩擦當中，高溫依然不能夠避免。
子彈在空中劃過無數條微光的線，在街道上編製成了一張大網，將黑暗中不斷接近的異族籠罩起來。無數的街巷當中傳來了異族的咆哮、慘叫和士兵的怒吼，壓抑在槍炮的怒火之下。
安小語說道：“他們憋了很久了。”
龔善智點點頭說道：“是啊，他們憋了很久了，今天就讓他們盡情地釋放吧！極北軍那邊的增援還有多久能夠到達？這些異族進入帝國的通道你找到了嗎？”
安小語搖頭：“異族畢竟是異族，它們手裡的各種詭異手段還是很多。不管是之前透過虛無-現實夾縫世界的傳送，還是空間裂縫的傳送，都讓人防不勝防，搞不好這次還有什麼新的招數。”
龔善智嘆了一口氣。
“這些事情，就交給極北軍和西陲軍去處理吧！關於王智謀的事情我已經交給了軍委，相信西陲那邊為了將功補過，會十分努力。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風城的起源給揪出來，異族那邊……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龔善智看了一眼安小語，不知道安小語所謂的不簡單是什麼意思。
如今，整個風城已經陷入了表面的混亂的當中，異族肆虐，極北軍節節敗退，但是異族根本就沒發現，在極北軍撤退的同時，地上留下的屍體居然沒有一具是人類的屍體。
起源的基地當中，老杜匆忙找到了申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們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