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馬不過半里,慶雲便見到了蒼黃古道上斑駁的紅泥。

玫瑰色的月季花瓣一路灑落,想來純陀姑娘篤定了追上來旳人一定是他。

伊水之甸,是傳說中民智啟蒙之處,風水自是絕佳。

眼前一處新集鎮,名喚龍門。

今上魏王集天下能工巧匠於此開鑿石窟,疏通龍脈,欲引秦嶺龍氣東奔,以旺洛陽。

因此龍門鎮上大多人家都是新遷至此的,彼此算不上有多熟悉。

偶爾有新來的面孔,大家也不以為意,多半都是新徵的工匠。

就算有大姑娘穿著嫁衣奔到鎮上,那也不算是什麼稀奇事兒。自婚禮上被強擄來的輕壯石工在這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只是如眼前這般標誌的女子,卻還是頭一遭碰見。

伊水臨河最出名的酒館,叫做蘋果樹下。平房,面積也不算大,裝潢簡陋,明顯是石工家屬臨時搭建的。

只是今日元純陀一到,那可真是蓬蓽生輝,引無數精力旺盛的小夥側目。

慶雲一路尋來,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當他坐在紅衣女子對面坐定,立即便感覺到屋內屋外,不知多少道利劍般的目光一齊絞殺過來。

“身上可有銀兩?”

桌上早就擺好了酒罈,小菜。元純陀美眸望著窗外,抓起酒碗,一飲而盡,淡淡呢喃道。

慶雲知道她在問自己,於是便點了點頭。

“略有些盤纏。”

“很好,我身上沒有。酒水,你請。等會兒再陪我去買套衣服換了。”

“這,這樣不大好吧。任城王……”

“你為什麼來找我?”,元純陀打斷道。

慶雲一怔,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實話實說,自己是想勸她回頭?那肯定得不到什麼好臉色。

不然說什麼?我是為了姑娘而來……這也太肉麻了!

他就是這麼一猶豫間,元純陀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對著窗外,一聲嘆息。

“看來就算是騙我,哄我,你也不太願意。”

“不,元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不會回去的。至少現在不會。”,元純陀再次打斷。這一次她終於轉過了頭,雙目盈盈望向慶雲,顯然噙著淚水,“我幫你做你想要做的事,你會不會幫我?”

“我想要做的事?”

慶雲下意識的重複道。

他想要出席丁丑會盟,挖出天尊救回師姐師妹,難度這麼高的事兒,眼前這位元姑娘能幫得上忙?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瓠姑娘和殷姑娘的事情我也知道。不要忘記我是誰,我哥哥是誰。我還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其實保義軍已經查出來你們協助彭城長公主逃跑的事情了。魏王還是疼愛他這個妹妹的,長公主和我一樣,只是想逃婚。本來魏王將她暫時軟禁起來只是為了面子,想要放她,自然也只需要一個臺階。所以他雖然查出了真相,卻也並沒有為難你們。”

慶雲不知道元純陀為什麼忽然在這時候提起長公主。但既然對方說得鄭重,他聽得倒也認真。

元純陀似乎很滿意他的態度,便沒有再繞彎子,直奔主題,“不過在查這件事的時候,保義也順便發現了一些其他線索。瓠姑娘和殷姑娘為長公主故布疑陣,離開嵩山,但似乎各自都夾帶了一些私貨,分別接觸了幾位保義一直密切注意的疑似天宗暗樁。任城王事後也想去再深挖這件事,沒想到接觸過瓠採亭的那幾位天宗暗樁離奇死亡,接觸過殷姑娘的也都離奇失蹤。此後天宗八部便也開始密切注意嵩山情況了。”

“什麼?”,慶雲一時有些失態。

瓠採亭和殷色可各有秘密,他本也是清楚的。

只是之前也並沒有什麼明顯證據,最主要的是,她們從來沒有起過要害自己的心思。

於是這個念頭便一直被慶雲壓在了心底。

然而此刻得了實錘,他自然感覺如吃了蒼蠅一般,也不知日後與二女重逢時,是否會因此生出芥蒂。

“瓠師姐不就是保義秘諜麼?她會不會是奉命接觸天宗?”,慶雲仍然沒有死心。

“我哥哥可是任城王。瓠採亭實在是沒有理由在那個敏感的時間點動天宗的人。她們現在出事了吧?”

元純陀用的是問句。

慶雲一呆,但很快便明白了過來。二女失蹤還不過一日,元純陀並沒有得到準確訊息,但是她卻已經隱約猜到了事情的走向和自己的來意。

“你這樣急匆匆地趕往洛陽,是想參加丁丑會盟,挖出天尊?”

慶雲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位紅衣女子,以往他只注意到了對方的刁蠻與美貌,卻忽略了她的聰慧與敏銳。

是啊,她的哥哥掌握著天下最大的情報機構,她耳濡目染,見識也非常人能及。

“不錯,正有此意。”,慶雲的回答也毫不敷衍。

“那你就跟我走吧。陪我去一趟代郡。隨後莪自有辦法讓你出席會盟。”,元純陀說道。

“去代郡做什麼?”,慶雲不解道。

“幫我殺了穆伯泰!”,元純陀又是一碗酒下肚,聲音愈發冷厲。

好嘛!這女人竟然要找自己幹掉自己的未婚夫!

慶雲雖然也清楚元穆兩家聯姻裡的貓膩,但是他的思想畢竟還沒有發散到這種地步。

“這,這樣合適麼?”

元純陀四下看了看,周圍的人似乎也看出他們兩人身份不凡,都刻意保持著距離。

於是她才放心壓低聲音說道,“穆氏遲早是要滿門抄斬的。也許我這次出嫁,就是幌子。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認命,去做這望門寡?”

慶雲搖了搖頭,似乎有些共情。

“穆家和天宗來往密切。我們這次單獨行動,說不定還能找到許多有關天尊的線索。也許你就可以提前見到你的瓠姐姐和殷妹妹了呢?”

聽完元純陀這番話,慶雲的眉宇間顯然有了變化,那是一種初見希望的驚喜。

“好,好啊!成交!”

元純陀見狀也是一聲冷哼,“為了你的姐姐妹妹,你就能上刀山下火海。但換做為了我,連殺一個人都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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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色的月季,這個詞聽上去有些拗口。

為什麼作者會這樣寫呢?

玫瑰,月季,薔薇同屬薔薇目薔薇科薔薇屬,其實都是近親。玫瑰的是由中國月季雜交產生的,所以普遍認為玫瑰的原產地是中國。

玫瑰這個詞,也是漢語古詞,指的是一種紅色的石頭,也用以指代顏色。

中國古代並沒有將玫瑰作為花卉名稱與月季進行區分,所以玫瑰色的月季,究竟是玫瑰還是月季,這個就留給讀者自行定奪了。

其實看完這一章,其實大多數讀者最糾結的是筆者的匈奴史觀。

首先宣告,一些族群和名字的音譯做過加工,和官方音譯版本不同。

乞伏與基輔的關係之前曾經說過。

戈德=哥特。

折蔓=日耳曼。

殺可殉=薩克遜

淶陰=萊茵(淶河為代地上古河流,是拓跋氏母親河)

吐吶水=多瑙河(後文詳述)

雕多細=狄奧多西(Theodosius)

劉大=里奧一世(Leo I)

保家兒=保加爾

沒誰國前文曾經提到過,就是馬其頓,這個名字也不是筆者杜撰的,是史書實名。

本節章節有限,我們只引申兩點。

一是阿提拉為什麼被哥特稱為父汗。

二是多瑙河名稱變遷。

下一節我們再講匈人和匈奴人的那些事。

阿提拉,Attila,這個單詞在突厥語系裡沒有明顯語源指向,但是在哥特語當中卻有含義,意思是小父親,亞父。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很顯然,沒有人會給自己的兒子起名叫父親。所以說,阿提拉很有可能是哥特人對他的稱呼,相當於一個尊號,類似父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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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人自己是不記史的,所以征服者能以阿提拉的稱號傳世,這都是歐洲史家的功勞。

武動乾坤這個名字當然是杜撰的,關於無東氏的來歷,我們之後慢慢再講。

多瑙河,Danube,有多少人會想到這條河流的中文名和西文名發音判若雲泥?

Danube的標準英文讀法近似丹九部,n發j的音。

中文多瑙的音譯,其實源自於德文——Donau。

這條河流最早的名字來自於希臘語Istros,羅馬人稱之為Tyrlo,此後的亞利安人稱之為Matoas,都與其現代名稱大相徑庭。

此後,匈人開始了對歐洲的征服,在阿爾泰語系(突厥,蒙古)裡,多瑙河有他自己的名字——Tho-na,也就是本文中吐吶水的來源。

相關的突厥語族國家和匈人國家或多或少地繼承了這個發音,比如說,土耳其語將多瑙河稱作:Tuna。在東歐大部分國家裡,多瑙河的讀音也都是Duna(匈牙利語)的變體。

而多瑙河現在的名字發源於凱爾特語,形成晚於吐吶之名。

在東方,我們可以看到許多受西方影響的地名,其實在西方也有許多地名是受到東方語言影響的。

在中世紀之前的所有征服,都是由東至西延伸,這才逐漸形成了歐洲今日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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