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李師兄怎麼了?”一個長老險些喊出“掌教”二字,及時更正了自己的錯誤,但他也已被那遠方的紫色刀光織造的囚籠所震驚,連神魂也因為撲面而來的死亡壓力動盪起來。

朝季叔心潮起伏,面色時青時紫,繼而又一副茫然若失的樣子。從拜入道庭至今,他就沒有喜歡過李半山,因為所有的風頭都被他一個人出盡了,所有的利好都被他一個人享盡了,自己永遠只能用一些他用不上用不完的“殘羹剩菜”,午夜夢醒再難入眠時,怨到深處,簡直恨不得將對方生撕了吞入肚。

——可是他死了,自己又為什麼要感覺到一種悲哀呢?

“他死了。”他待情緒穩定住了,才緩緩開口回答。

“這……”

譁然聲在人群中傳開。

“那是誰?”朝季叔茫然地問。

誰都知道,他此刻指的是那紫色刀光的主人,是那個殺死李半山的兇手。

“燕十一。”一個長老對於他的掌教竟不認得而感到有些的詫異,他心裡不願承認這個名字的威懾力,努力想要發出輕鬆的語調,可是聲音仍像從喉壁摩擦著出來,濺出許多的憤怒的火星。

“一個小輩。”另一個長老怨恨地說。沒有人再接腔。誰都在心裡有一股子不甘願的情緒,可又都不得不承認,他們僅能在年齡上,從心裡看輕人家一頭。

朝季叔的臉色變化最終定下來,變得面無表情,眼睛裡卻燃燒起一把闇火,一把燃燒著瘋狂的黑色火焰,彷彿將要吞噬一切。

“神火炮還有多久可以發射?”他很低沉地開口。

眾長老紛紛看向一個白胡子老者,只見他撫著鬍子慢悠悠道:“最快也要半個時辰。龍首山不是頂級洞天,若是那座懸浮在空中的天柱山,有老夫佈置的法陣,最多只要半炷香。”

朝季叔顯然並不想聽到這個答案,冷冷說道:“李半山已死,即使派出所有法護,也根本擋不住他半個時辰。”

“不至於吧。”一個長老期期艾艾說。

“你去擋?”朝季叔冷冷看他一眼,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朝季叔心裡更覺出一種悲哀來,道庭極盛時,他們是享受著盛譽的德高望重的高能大士,各各在修行界都有了不起的名目;可到了存亡關頭,敢於為道庭獻身的,卻又找不出幾個。

“一個殺死李半山的高手即將抵達,你們還覺得不至於?”

朝季叔環視一圈左右,聲音愈漸地冰冷下去。

“那,那怎麼辦?”長老們的神色終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現在他們終於意識到,李半山已死了,法護高手們都分散在道庭各處,抵擋著魔族的攻勢,他們剩下來的人,將面臨他們口中的“小輩”的正面威脅。

神火炮在發射之前是沒有威力可言的,倘若燕十一把他們殺了,然後毀掉神火炮,道庭就真的失去最後的希望了。

朝季叔冰冷的臉孔下,已下了一個無情而且殘酷的決心。他伸手抓住白胡子老者的手臂,冷冷說道:“現在立刻,開啟法陣!”

“開啟法陣?”老者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似乎還有一點羞愧,一點自卑,一點尊嚴被剝開狠狠踐踏的惱怒。

怎麼能開啟?不能開啟!裡面可是……

“開啟!”朝季叔的眼神,像冰冷的匕首一樣,剜著白胡子老者的靈魂。

白胡子老者打了個哆嗦,終於還是屈服了,跑到法陣中央,踩住一個晶塊的凸起,然後雙手在空中一連串的點,虛空自然浮現出排列的符籙。

隨著符籙的排列順序的變化,廣場中央裂開一個碩大的豁口,黑幽幽的看不清楚裡面是什麼。只是從裡面擴散出來的幾乎肉眼可見的陰寒氣息,倒像是開啟了地獄的入口,“嗚呼”哀嚎的惡鬼們將要破洞而出的感覺。

朝季叔帶著眾人來到豁口旁,長老們有些疑惑,不知他要做什麼,卻沒發現他毫無預兆地打了個法訣,十幾個平日裡威風八面的耆老,紛紛感覺背後有一隻手將他們一推,一個踉蹌時,已身不由己地跌下去。

“你幹什麼?”尖銳的慘叫,由跌落在半空的長老們發出來,還有惡毒的詛咒,瘋狂的怒罵。“朝季叔,你要拿我們的命填充神火炮!”一個長老發瘋了一樣想要飛躍出來,卻被朝季叔施法打落回去。

“道庭已到了不得不犧牲的時候了!”朝季叔嘴角露出殘酷的笑容,“本座知道你們保護道庭的決心很強烈,所以替你們做了選擇。”

旁邊白胡子老者既震驚又害怕,他震驚於道庭竟已淪落到這個地步;害怕於下一個會是自己。當朝季叔轉頭看他時,他的恐懼已升到極致。他本就不是道庭的人,是被高價聘請來打造神火炮的巨匠,根本就沒有想過為道庭付出自己寶貴的生命。

“你怕什麼?”朝季叔冷冷笑道,“神火炮的發射,要你來掌控,本座難道會對你不利?”

白胡子老者一點也不信,因為法陣已經調校完畢,下一齊射的落點也涵蓋了大部分敵軍,可以說只要發射出去,那些敵人沒有一個逃得掉,屆時就是道庭反敗為勝的時刻。他更知道,道庭若是撐過這一戰,必將鞏固舊有的地位,同時其聲勢恐怕要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繼續統治一個紀元也不奇怪;而如果敗了,道庭可能就不存在了。

兩者之間如何選擇,還不夠清楚明白嗎?他知道朝季叔必然會不擇手段,所以根本不信對方的說話。

“我只不過要請你看看,是否能發射了?”朝季叔突然客客氣氣起來了。

白胡子老者觀察了一下,神火炮由於法陣的聯動,進度全是一樣的。單看炮管就知道,他身邊的一尊,已有大半晶瑩發亮,鍍上了一層莫測的神光。他根本沒辦法扯謊,只得臉色難看道:“還差一點!”

“差多少?”朝季叔追問道。

“最少還需要十二個當量,換算成修行者,就是十二個陸地真仙。”白胡子老者條理清晰地分析著,暗示對方即便把他丟下去,也還不夠的。

朝季叔嘆了口氣道:“可惜這煉獄只能吸取龍脈和肉身之力,對靈魂石月魔石等一概不發生反應。”

“是這樣……”白胡子老者的戒備提到了最高,一面暗暗觀察周圍,試圖找出一條生路。但是他突然臉色鉅變,因為四面八方都出現一道神聖的光門,從裡面都伸出鎖鏈來,把他全方位無死角地捆起來了。

他想要激發偷偷攏在袖子裡的寶具,那是一枚神通符,但是他的全身的肌肉都彷彿被注入了蜘蛛的毒液,一絲力氣也拿不出來了。他盯著那些往日裡只在“除魔衛道”時才會出現的神聖的光門,只覺說不出的諷刺。

“原來根本沒有

所謂的正邪。”他既有些惡毒又有些自嘲地說,“老夫衷心祝願當下紀元的終結,還得宇內一個清明。”

“你暗中鑽研煉獄陣,又比我們好到哪裡去呢?”朝季叔悠然笑著說。

“沒有老夫鑽研煉獄陣,焉有你朝季叔今日反敗為勝的機會?”既然已被完全揭穿,白胡子老者已根本沒有了尊嚴可言,也根本沒有必要再遮掩了。他冷笑著繼續道,“可老夫頂多當得一個陸地真仙,還差十一個,你臨時從哪裡找呢?”

朝季叔眷戀地環顧了一下周圍的一山一殿一草一木,腦海裡的記憶走馬燈似的一一浮現。自少拜入道庭,到如今六十餘年,恰已一甲子,他修為大成時還很年輕,不過三十多,如今的這副外貌,是因為心態的發生變化而進行的自我的調節。歲月從不饒人,哪怕他擁有八百壽之多,也照樣會蒼老下去。只是在他的心裡,六十餘年前龍首山的風光麗致,也正如他年輕時的風華一樣,全都鐫刻在了他的生命裡。

沒有人比他更熱愛他的生命。

“不知本座能當得幾個陸地真仙。”他灑脫一笑,已帶著驚呆了的白胡子老者一起縱身躍了下去。

廣場的另一頭,正在暗中偷偷破解法陣的柳星峰突然被一股大力迫開,飛到了外頭的一個樹叢裡。

“前輩!”陸百川驚呼一聲追上去,只見柳星峰臉色像死了一樣難看,整個人毫無形象地坐在草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神火炮的炮管。

“煉獄陣!煉獄陣!一定是那個老匹夫,竟敢用它來玷汙天工坊,不可饒恕,不可饒恕……”柳星峰一面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可是一面卻從眼眶裡落下淚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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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這是?”陸百川問完就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回頭看廣場,只見那些猙獰的朝天豎立的炮管,此刻晶瑩透亮,根本沒有一處不在發光,數不清的這樣的發光體,就組成了一個可怕的光陣,他在邊緣隔了十丈多遠,卻覺出一種巨大的恐怖箍住了他的心臟。

他意識到柳星峰為什麼落淚了,因為失敗了。他沒有質問柳星峰為什麼會失敗,怎麼能失敗,這不是他的性格會做出來的事;可是他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就要直直從法陣穿過去。

柳星峰猛地將他抓住,破口罵道:“你這個蠢後生,不要命了?”

“放開我,我要去通知夫人!”陸百川掙扎了一下,居然沒掙脫,目光頓時銳利如箭一樣射到柳星峰的臉上,沒有人懷疑,柳星峰再不放手,將遭到怎樣的無情打擊。

柳星峰剛要說話,卻發覺耳膜被“轟轟”震碎,猛烈的氣浪,將二人一起掀飛,兩個七尺大漢,竟如亂石叢裡的兩粒渺小灰塵,不由自主地飛到了數十裡之外。

神火炮已發射了。

PS:元旦書友群裡有人問我,傾國還能不能再寫兩百章,我心下里暗自一估算,倘兩千字的章節,怕真的還要兩百(也許不用)。然後突然驚覺,我每每都說傾國要完本了,可兩百章呢!按照我一天一更,也要兩百天,何況我還生著唯一達到大神標準的“斷更病”?這樣下去豈非又要一年?那還談什麼快完本了呢。內心裡,於是就有了一種說謊的羞恥感。我於是又想到了新書,倘若更新情況仍是這樣,怕又要撲成捲心菜狗。我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了(但又斷更了好幾天),我要做出改變(我一點信心也沒有),我想明天開始一天兩更三千字(如果沒有,請你們罵我,鞭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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