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有一盞茶的時分,離恨天的喉頭輕輕的動了一下,傅青竹感覺到他一直冰冷的左手,慢慢有了回暖的跡象,脈搏也有了輕微的反應。

這說明丹藥已經開始生效,傅青竹讓荊斬龍把一直封著的窗戶開啟,讓光線透進來,又拿來一支檀香,等離恨天甫一恢復意識,就開始施針。

過了片刻,離恨天的面部肌膚顏色有了一絲血色,肚腹之內響起了咕嚕的聲音,口鼻之中開始有了呼吸。

慢慢的,肌膚越來越紅潤,體溫開始上升,呼吸的聲音也逐漸的平穩,約莫半個時辰後,離恨天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一時有些迷惘,轉動著眼珠看著荊斬龍和傅青竹。

荊斬龍異常激動,低聲喊道:“師傅,你老人家終於醒了,太好了。”

“離叔叔,先不要動,聽我說,等下我要用銀針刺穴,你把這顆‘聚元丹’迅速煉化,讓體內的內息匯聚。”

離恨天似懂非懂,一言不發,荊斬龍把丹藥遞過去放進了他嘴裡,此時傅青竹取出一套銀針,這是在青城山張嘯飛所贈,剛好是108枚,比之尋常的銀針質量要高出許多。

傅青竹讓荊斬龍把離恨天側身扶好,褪去外面的衣衫,然後把檀香點燃,他深吸一口氣,掌心靈力浮現,三指捻針,對準‘膻中穴’刺進了第一枚銀針,接著毫不停頓,在離恨天的前胸後背各處穴位把銀針一一刺入。

在傅青竹做這些的時候,離恨天已恢復了大部分意識,依言把‘聚元丹’在體內煉化,丹田之內瞬間凝聚了些許內力。

108針刺完之後,傅青竹‘以氣渡針’,把靈力一一灌注在每一枚銀針之上。

此時檀香已燃了大半,傅青竹額頭沁汗,顯然也有點緊張,這種方法是他第一次用,一點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他深吸一口氣,把‘護脈丹’拿出,讓離恨天吞了下去,接著開始拔針。

等到剩下九支銀針,傅青竹把三顆‘滅蠱丹’讓離恨天一口吞下,然後坐在床邊。

這時檀香還剩下三寸,離恨天的神情忽然間有些異樣,面孔扭曲,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額頭的汗珠嘀嗒滾落。

荊斬龍吃了一驚,剛想發問,傅青竹用手一指,道:“二弟你看,現在是那些蠱蟲垂死掙扎的時候,它們遇到了剋星,正紛紛逃命,再過一會兒,就會回到肺腑,然後湧到喉間,最終被吐出體外,那樣就大功告成了。”

荊斬龍凝目看去,果然,在離恨天的肌膚表面,可以看到起伏蠕動,宛如一條條蚯蚓在裡面爬行。

傅青竹讓楊展端過來一盆清水,蕭乘風等人也進來了,緊張的觀察著離恨天的動靜。

等到檀香還剩一寸的時候,那些蠕動停止了,離恨天忽然把嘴一張,大口的嘔吐,傅青竹早已端好水盆接著。

周茗媚失聲道:“這……這是什麼?”

水盆之內,飄滿了一條條蠶蛹大小黑色的小蟲。

“這就是蠱蟲,已全部被丹藥殺死,離叔叔沒事了。”

傅青竹說著話扭頭看去,這時檀香剩下了半寸,離恨天的嘔吐逐漸停止,傅青竹捻動剩下的九支銀針,倏然間拔了出來。

最後一點香灰落下,檀香燃盡,時間剛剛好。

傅青竹擦了一把汗,用手一搭脈搏,笑道:“幸不辱命,大功告成,離叔叔的蠱毒、三截邪脈全部治癒,受損的丹田也有了初步的恢復,假以時日就會好轉如初。”

荊斬龍謝過後,關切的問道:“師傅,你覺得怎麼樣,好些沒有?”

離恨天長出一口氣,開口道:“龍兒,為師好的很。我這是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是在邙山嗎?怎麼好像做了一場大夢?”荊斬龍激動的一把抱住離恨天,哽咽道:“師傅,那就好,你沒事我太高興了,我慢慢給你說。”

離恨天突然醒來,雖說意識已經完全恢復,但還要休息一段時間,他靠在床頭,聽荊斬龍給他訴說。

荊斬龍先把蕭乘風和傅青竹介紹給他,離恨天得知是傅青竹用丹藥和銀針治好了他身中的蠱毒,既感激又欽佩,心想斬龍有這樣的兩位朋友真是何其幸運!

荊斬龍從邙山之戰說起,把以前發生的諸多事情一一說給離恨天,離恨天時而震驚,時而驚喜,時而有些迷茫。

說到最後,荊斬龍問道:“師傅,月傾城說的可否是真?你們以前真的是認識的嗎?”

離恨天似乎有些遲疑,凝神思索片刻,面上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搖搖頭又點點頭,沉聲道:“我們的確認識,但那個人已經不是她,她也不是現在的這個人。”

這幾句話很奇怪,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有傅青竹眼神一亮,急切的問道:“離叔叔的意思是月傾城變了,和從前你認識的那個月傾城完全不是一個人?”

“她的確變了,可又不是一直變,她有時很正常,就像我們初次認識的時候,可有時變得十分陌生,我簡直不敢相信,但過後她又會給我解釋,說有人想害她她才那樣。

在老君山,我一眼認出了月傾城,但我故意裝作不認識她,因為我已經被她欺騙過。

她的家人,其實是她自己殺的,她認為她的家人要害她,但她給我說是別人殺的,並說了好多人的名字,而這些人也都曾覬覦過我家的秘訣,我一時不察,就信了她的話。”

柳如煙插言道:“月傾城不是那晚上就失蹤了嗎?”

離恨天苦笑道:“她當然是騙你們的,我第二天趕到的時候,她正一個人坐在那些屍體旁邊,見了我之後,就對我說了那些話,我衝動之下,在江湖中大開殺戒,等到我發覺事情不是她說的那樣之後,再去找她,她已經不見了。”

傅青竹自語道:“這像是‘多魂症’的表現,離叔叔,你繼續往下說。”

“在老君山,月傾城出手之間就殺了公孫道長和陸大人,我又驚又怒,就上前和她拼命,這時有人認出了我來,月傾城立刻變了一副面孔,質問我為何如此無情?我還沒有解釋,她施展魔瞳大法把我給擒住,當著我的面,讓那些人把一眾無辜的村民全給殺了,我憤恨之下就暈了過去。

到了京城,她把我交給了閹賊,閹賊想得到秘訣,用盡了各種方法,我一直很清醒,後來閹賊給我下蠱,又點了我的穴道,還給我服用了某種藥物,妄想從我嘴裡套出話來。

秘訣其實已被我燒燬,斬龍已學到了上面的所有東西,我留著它淨是禍害,但這個話我不能告訴閹賊,我要活下去,好查清她們的陰謀,於是我索性將計就計,裝作被藥物控制,對以前的事茫然不知。

月傾城精明異常,並不十分相信,她暗中和我說了好多以前的事,想看我知道多少實情,我一直假裝不知,她說什麼我就裝作信什麼,慢慢的他們放鬆了警惕,認為我已成了廢人。

那一天在去邙山的路上,我得知了斬龍的訊息,心中有了打算,我假裝想起了以前的事,認出了她,我想她必然要利用我來對付斬龍,我要留在邙山。

果然,她要利用我拉攏斬龍加入他們的陣營,我清楚月傾城的武功,擔心斬龍並不能對付她,就開始裝瘋,但讓我沒想到的是,老賊給我服下的藥物威力那麼大,下蠱的手法那麼惡毒,我竟然真的失去了控制,不但差點失手打傷你們幾個,自己也幾乎喪命,若非有青竹和你們一起的努力,我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柳如煙恨恨道:“我就知道這女人不是個好東西!”

荊斬龍道:“她為什麼會這樣?是天性如此嗎?傅大哥,你剛才說什麼‘多魂症’,那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種人格缺陷造成的病症,有先天遺傳的,也有後天造成的,得這種病的人,就像是一個身體裡面住著好幾個不同的人的思想,交替主宰著軀體,並會產生幻覺,說一些很奇怪的話,做出奇怪的事。以我的分析,月傾城應該是後天造成的,很可能是曾經遭遇過某件事引起的,離叔叔,她的家人有沒有這種現象?”

離恨天搖頭道:“沒聽說,她的家人都很正常,不過月傾城有過一個弟弟,七歲的時候跟著月傾城在村頭玩耍,卻被一個調皮的小孩不慎推進了水井給淹死了,月傾城挨了一頓毒打,那件事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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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了,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雙重人格,但大部分的人只會在潛意識裡出現,並不會受到影響,除非你把它刻意的喚醒,例如魔道雙修,就是喚醒了潛在的獸性人格,但這種潛在的人格一旦失去控制,就很容易造成多種靈魂意識的衝突,月傾城的就屬於這種情況,也許她有時的表現是人為故意的,但很可能也是不聽從她自己控制的,過後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離恨天道:“照這樣說,那她豈非也很可憐?這種病症有沒有醫治的方法?”

“或許用祝由術(現代的催眠術)可以醫治,但這需要病人的配合和信任。”

蕭乘風問道:“離大俠,你在殘肢令之時,見沒見過月傾城說的傳功使者?”

離恨天想了一下,道:“他們的總令就在京城的某個秘密莊園,眼下有一百多號人,人員很雜,有些人平時並不在總令,各地還設有分令,傳功使者有兩人,一個是司馬忌,一個叫華伯當,都是當今武林的刀法名家。”

蕭乘風笑道:“我們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個殘肢令實際的負責人就是月傾城,她的最終目的還不十分清楚,但她能讓魏忠賢和她合作,說明她的背景非同一般。”

柳如煙冷笑道:“管她什麼背景,反正她害死了那麼多人,我是不會放過她的。”

剛說到這裡,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冷冷道:“說得好小妹妹,本使者和你一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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