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捧著這碗湯,問道:“你妹妹生病的時候,你也是這麼照顧她的麼?”

提到姜安安,姜望臉上很自然地露出笑容。

“她是一個很乖的孩子,生病了也不鬧脾氣。而且只要給她買點好吃的,就會很開心。我就給她買啊,蔡記的羊肉、杜德旺的湯鍋、桂香齋的糕點……”

姜望一樣一樣數著姜安安偏愛的食物,白蓮越聽越不是滋味。

手裡的湯,它突然就……它本來就不香。

你妹妹病了你就這啊那的,山珍海味。老孃為了保你一命,九死一生,你就給我喝這種東西?

內心咆哮,臉上乾笑。

“好了,謝謝你。”

白蓮止住姜望的話頭。

她發現這個人算是話少,但是只要提到他妹妹,就會突然很有表達欲。

“嗯,你身子虛,要少說話。”姜望抬了抬手:“你喝,你喝,鍋裡還有,喝完再給你添。”

白蓮自動過濾了後面那句話,幾番猶豫,把湯湊到面前。

她忽然停住,又看著姜望,那雙美麗的眼睛眨了眨:“你想看著我喝麼?想知道……我長什麼樣?”

“抱歉,抱歉。我忘了,不好意思。”姜望轉身往洞外走。

“欸!”白蓮叫住他,待他又轉回來,才噙著笑意道:“幫我揭下面紗……”

這聲音婉轉、柔媚,撩人心絃。

姜望覺得嘴唇有些發乾,要說對白蓮的樣子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每一次都令人印象深刻。

這女人身材、聲音,還有僅露出來的眼睛,無一不是絕品。姜望無法否認,他對那張面紗之下的好奇,甚至是隱約的期望。

而現在,白蓮讓他揭下面紗。

無需猶豫。

姜望大步走進,伸手拉住那張面紗,輕輕揭下……

面紗之下……

是一張美麗的……

面具。

那是一張製作精美、構圖漂亮的蓮花紋面具。奇妙地兼具聖潔與詭異兩種風格。

“哈哈哈哈!”白蓮笑得整個人都在發顫。

姜望的手僵在空中,又乾巴巴地收了回去。

我早該知道的……他想。

“你喝湯吧。”冷冷地丟下一句,再一次被戲弄的姜望憤憤走出山洞。

身後白蓮的笑聲經久不歇。

姜望站在山洞外,看向天空,表情惆悵。

山洞裡黑熊看著他的背影,表情也惆悵。

待笑聲終歇……

“咕嚕~”

“噗!!”

白蓮的咆哮響起來:“姜望!你是不是想置老孃於死地?它的難喝程度甚至超過它的難看程度!”

……

“來,這是我親自弄的果醬。選用最甜的野果,用水行道術凝聚最乾淨的水,用最純正的木行元氣滋養,然後細緻控火,用心調和。”姜望一臉誠懇:“你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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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看了看那花裡胡哨的一坨,也用誠懇的眼神看著姜望道:“姜望,求你了,野果什麼的,直接摘給我就好。我喜歡生吃,真的。”

看著白蓮懇切的眼神,姜望神清氣爽。

這是姜望印象中,白蓮第一次對他服軟。只因為他那出神入化的廚藝。

技多不壓身,古人誠不欺我!

又跑出去一趟,摘了一大堆野果回來後。白蓮在山洞裡吃果子,姜望繼續守在山洞外。

他看著自己的兩隻“鍋”,有些犯難。

真的有那麼難喝嗎?

所謂的鍋,就是大一點的石頭,中間挖了個坑。

一鍋野菜湯,一鍋野果醬。

一鍋花花綠綠,一鍋五花十色。爭奇鬥豔,交相輝映。

他湊近自己的烹飪作品,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沒敢下口。畢竟白蓮表現得太慘了。昨夜她被季玄暴捶的時候,都不曾那樣慘叫過。

但若說就這樣倒掉,姜望倒也不忍心。畢竟他很認真的勞動過,付出了心血和努力。

“太浪費了啊……”

姜望唸叨著,視線漫無目的地移轉,落在了那只老老實實坐著的黑熊身上。

“你,過來。”姜望衝它招了招手。

……

……

姜望已經走了很久了。

他是道院弟子,有天賦,也肯努力,前途光明。有自己的生活,有交好的朋友,有可愛的妹妹。

他的生活,本來平靜而光明。

白蓮靜靜坐在山洞裡,眼神悵然若失。

事實上她身體恢復得很好,肉生魂回術的效果無比契合。

那是她也只聽聞、而不曾掌握的秘術,是來自於黃泉之淵的力量。

這無疑更堅定了她的判斷。

然而她卻難得的,產生了一絲猶豫。

是因為那碗難喝的野菜湯嗎?

還是她已經準備好迎接死亡時,那個突然而至的溫暖懷抱?

白蓮無法分辨。

她本不是柔軟的性子,卻令自己都意外地扮演了半天虛弱。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但一切都有盡時,就如昨夜已經過去。

……

當白骨使者出現的時候,白蓮已經重新籠上黑紗,看樣子氣息悠長,並不像受了重傷。

山洞外面,還有一隻口吐白沫、癱軟在地的黑熊。

“一隻野獸,殺了便是,折磨它做什麼?”白骨使者站在山洞外道。

“你倒是意外的仁慈呢。”白蓮款款走出山洞。

“看來傳聞有誤,你並未受傷。”白骨使者當然不會關心一頭口吐白沫的黑熊,他只是隨便找了一個話頭,繼續道:“我得到訊息心急如焚,還好只是白擔心一場。”

白蓮自動忽略了他的後半句,軟聲道:“也不知是誰那麼想要我的命,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不說,還連季玄都勾搭上了。真不怕我被生擒活捉……暴露組織裡的全部秘密呀?”

“總之不會是我。如果是我,這會就不會獨自前來。”

“當然。我現在死了,對你可沒有半點好處。以後嘛,就說不定咯。”

“瞧你說的,無論你什麼時候死,我都會很傷心的。”白骨使者轉身往外走,還細心地抹去了攔路的橫枝。

兩人穿梭於山林間,腳踩落葉沙沙。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微妙,看似親近,又彼此提防。

他們當然可以是並肩作戰的隊友,可以是為了同一個理想奮鬥的同門。但也一不留神,就會成為彼此吞噬的物件。

不得不說,這種同行於刀尖上的感覺,才是白蓮最熟悉的狀態。

她的腳步越來越輕鬆,走著走著,突然問道:“使者,有人為你拼過命嗎?”

“有啊!”白骨使者頭也不回:“那些想殺我的人,經常拼命。”

“也是。”白蓮低聲笑笑:“像我們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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