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壽宴（二）
在他沒有回國前，朋友們就給他科普過國內的市場的潛/規則，寧宇坤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可是國際大導，有錢有名——寧宇坤從未想過找投資人，他習慣了獨資，習慣了劇組一個人說了算——還搞不定一個劇組。真的回國才發現，國際大導的名頭很好，大家都敬著，像供菩薩一樣供著。真要做什麼，國內的市場卻有自己的規則，他這個貿然闖進來的人，不會被接納，只會被漠視、被排擠。
寧宇坤本以為自己要耗費多年的時間，才能白接納，就像他在國外市場一樣，可事實並不是這樣。他只用亮出寧家三爺的身份——或者根本不用他，對方自己打聽——其他人對他的態度就十二萬分轉變，有些人甚至虧本都要投資，就為了和他背後的寧家搭上線。可以說，他能夠在國內混得風生水起，寧家這個招牌幫了他很多。
當然，他的名氣也很重要。要不然別人只會把他當成花瓶供著，不會拿真金白銀來談合作。
寧宇昆拿著杯子沒有說話，眼神渙散地看著大廳中閒聊的客人。他不知道劉仲的目的，不願意輕易接話被人抓住把柄。而且，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劉仲說的是實情，一個他痛恨，不想面對，又是既得利益者的實情。
劉仲瞟了神思不屬的寧宇昆一眼，接著說——他本就沒有想得到寧宇昆的回答。
“我一直挺不能理解姑姑帶著你離開寧家的選擇。”
“哦？”
“我們這個圈子，夫妻恩愛的鳳毛麟角，大家一般都是心照不宣、利益交換。很現實，卻也公平。那個女人的事情沒有鬧出來前，姑姑對老公是全心全意信任。爺爺和奶奶都提醒她，她老公可能在外面有人，讓她不要太傻。她反而覺得家裡人見不得他們夫妻感情好，和爺爺大吵一架，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回劉家看爺爺奶奶。這事我記得特清楚，我那天在家，從來沒見過爺爺奶奶那麼生氣。”
“紙包不住火，你爸在外面的事情終於暴露出來。當時，我們所有人都以為姑姑不能接受這件事，她愛你爸太深，最終會選擇原諒。然後，要不你爸改，要不姑姑發瘋。可是姑姑直接選擇離婚，而且不帶走寧家任何東西，和淨身出戶沒差別。我們完全不能接受。姑姑可以選擇原諒，可以像其他人各玩各的，真的選擇離婚，也應該咬下寧家一塊肉作為賠償，而不是輕而易舉放過他們。”
“你爸並不想離婚，願意給劉家不少好處，希望我們勸勸姑姑。可是姑姑鐵了心，我們也勸不了。最終張家的女人進門，你這個二爺變成了三爺，好好的婚生子卻住在國外，搞得像私生子一樣。真不知道姑姑圖的是什麼！半個寧氏家業送給情敵，也就姑姑才能幹出這樣的事情。”
寧宇昆聽到這話覺得很刺耳，很想大聲反駁：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用利益衡量，他的母親並不願意用金錢來買斷她的愛情。寧宇昆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對劉仲和寧老爺子那樣的人而言，一切都可以用物質來衡量，他們是沒辦法理解理想、愛情、追求這類純粹的感情。
寧宇昆突然覺得意興闌珊。他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認知不同，聊天不過是雞同鴨講，誰也說服不了誰罷了。
寧宇昆：“表哥找我有什麼事情，直說。我就個粗人，腦子不轉彎，你不說明白，我也不知道你的意思不是。”
“表弟這話說的，你可是藝術家，大家公認的。你都是粗人，我們就是原始人咯。”
對劉仲這個低端的馬屁，寧宇昆配合的笑了兩句，沒有接話。
沒有應和，劉仲有點尷尬，不過只有幾秒鐘，畢竟，商人最厚的就是臉皮。
“表弟，我知道這些年你跟著姑姑在國外過的挺苦的，老爺子也不怎麼管你。但再怎麼說，你也是老爺子的婚生子，堂堂正正的寧家三爺，寧家的二代，寧家的繼承人之一。你兩個哥哥不堪大用，可不是還有你嗎？就這樣直接跳過你，問都不問一句就把寧家繼承人放在孫輩身上，老爺子真的挺偏心的。”
寧宇坤無語。
寧宇坤很想說他在國外過的挺好的，沒有國內的紛紛擾擾，母親也過的挺開心，根本不用他這個便宜表哥擔心。而什麼寧家三爺，寧家繼承人之類的身份，他根本看不上。他有自知之明，經商這塊的能力還不如寧峰和寧錚，寧家交到他的手上，只有倒閉或者別人兼併的下場。
換做他中二時期，他想過把寧氏搶過來，然後毀了報復寧老頭。可現在，他已經明白一個公司的存亡關乎的不止一個家庭，特別是寧氏這樣的大集團，真要倒閉，影響的是公司裡上萬員工，以及他們身後無數的家庭，這就成了社會問題。報復一個人很簡單，但為了報復一個不值得的人，毀了無數人的生活，他過不了心中的坎。
再說，他為什麼要不自己的生活圈在不喜歡的爭權奪利中，就為了報復寧老頭——最後寧老頭還不知道，還以為自己就是個愛慕虛榮的人——他為什麼不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每天開開心心、風風光光，然後不認寧老頭，氣死他。這樣的報復簡單輕鬆，還不髒手，不正是最好的選擇。反而為了報復迷失自己，那才是蠢貨吧。
寧宇坤看著劉仲。他覺得劉仲應該把他當成傻子，要不然怎麼會在他面前說這樣低階挑撥。他忍不住沉思，難道自己看上去真的這麼傻，要不劉仲怎麼會明目張膽挑撥。或者自己看上去真的那麼愛權，難道自己的藝術家人設還不穩，竟然還有寧家祖傳的商人市儈。嘖，這真是一個讓人憂傷的故事！
“表弟，表弟……”
“啊！”
“表弟，你在想什麼？”
劉仲皺眉。和自己聊天竟然走神，姑姑怎麼教導的，真是太沒禮貌了！
“喔，沒什麼。就是在想，我是不是看上去特別蠢，讓表哥覺得我特別好忽悠。”寧宇昆似笑非笑，“表哥啊，你私下裡搞這些小動作，舅舅知道嗎？舅舅那個人吧，雖然有些剛愎自用，但他三觀挺正的。你說，如果我去他那兒告狀，說你欺負我，你猜他會不會收回你現在手上的權力。說起來，舅舅的年紀並不太大，精神頭也挺好，如果和寧老頭一樣管理公司，培養孫輩應該也沒問題。你說是吧，表哥？”
打蛇打七寸。劉仲想算計他，寧宇昆就往劉仲的肺管子上捅。你不是想獨掌劉氏企業嗎？敢得罪我，我就去攛掇舅舅重掌劉氏，培養孫輩和你爭權。我不玩，大家都別想玩。
寧宇昆的威脅很到位，劉仲的表情瞬間就僵硬了，看寧宇昆的眼神都帶了三分猙獰。享受過揮斥方遒，執掌江山快/感的人，怎麼甘心腦袋上突然多一座太上皇。何況太上皇還可以培養太子奪權皇帝的權，這和殺他有什麼區別。
“哈哈，表弟真喜歡開玩笑。”劉仲尬笑。
“是啊，和表哥學的。”寧宇坤笑眯眯的說，言下之意，如果剛才劉仲的話是玩笑，他當然也是。如果不是，呵——
劉仲聰明的get到了寧宇坤的點，立馬說道：“玩笑，玩笑，都是玩笑。”
“哦，我沒有誤會？”寧宇坤挑眉。
“表弟誤會了什麼。”劉仲堅定地說，“我只是看到現在的寧張氏，感嘆當年姑姑太傻，竟然會看中渣男。好在姑姑當機立斷，果斷脫離苦海。這魄力，這胸襟，多少女人有，姑姑就是當代獨立女性的代表。”
寧宇坤：“……”
馬丹，一直覺得自己這種搞藝術的最擅長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沒想到劉仲這個濃眉大眼的正派人士，說瞎話也是頭頭是道，聽上去還TMD十分有理。輸了，輸了，惹不起……
“我想起一個事，就不和表哥多聊，先走，表哥隨便。”
“好好哈，我也有點事。”
兩人很快告辭，背身過去，臉上是鄙視後的心有餘悸。
寧宇坤：好險，差點架子就沒有端得住。幸好對方是蠢貨，沒有看出自己虛張聲勢，說的那些都是唬人的玩意兒。畢竟他有不可能真的去找舅舅告狀。不說這個舅舅，寧宇坤十多年沒見，就當關係好，去找對方告對方兒子的狀，還將對方孫子拉上戰場，怎麼想都是居心叵測，不可能招人喜歡。
劉仲：好險，差點把老爹暴露出去。哎呀，我剛才的表現應該還好吧，寧宇坤應該會相信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吧。不過就寧宇坤那個蠢貨，應該看不出來。哎，可惜，不能拉攏寧宇坤。兩個侄子都不行，只有看小輩了，希望寧述不會讓我失望。都怪姑姑，好好的兩家聯姻，偏要任性，現在弄得劉家實在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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