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鐘了。”白之使提醒。他站在橫七豎八躺倒的人中央,手裡的盾牌碎成小塊,被他隨手丟棄。他拎著把斧子靠近,好像尤利爾再敢磨磨蹭蹭地擋在前面,他就連學徒一起砍。戰鬥似乎使他有些暴躁。

“就快好了。”尤利爾小心翼翼地轉動指標,他察覺教堂裡的某種東西在隨著移動改變。“你認識這個詞嗎?”

“不認識。”喬伊毫不猶豫、看也不看地說。

“我猜它是『限制』的意思,但結尾的符號可能給前文附加多義條件。還有這兒,它表示否定。”

“解除限制?”

“那個只對最靠近它的單詞有效,『限制』距離它很遠。”這算是魔文基礎之一。“我在想最近的那個符號,它到底是『知識』還是『法則』?”

使者徹底不耐煩了:“否定知識和否定法則,你要麼二選一,要麼我給你第三個選擇。”

“別這樣。難道你答不出問題的時候就要把試卷撕掉嗎?”

“不錯,我連出卷人一起撕。你想試試?”

尤利爾意識到詢問導師魔文學問題沒有任何幫助。他只好繼續打量周圍細小的輔助符文,企圖根據自己淺薄的魔文知識判斷含義。“原來指標是在『神術』和『魔法』區域轉動。”神術基盤說是有指標的錶盤,但它當然不會是時鐘,邊緣圍繞一週的細小刻度起碼是十二的上百倍。它最外圍是密密麻麻的符號,內裡一環套一環,在手柄的操縱下轉動。一個個蜷曲的魔文和神文交叉著在窄環上出現。除此之外,那根指標也可以拆卸成細小的推柄,在對應的圓環上滑動。

“知識……法則……如果作為神秘體系引申一下,大概是指‘巫術’?”尤利爾下意識地望向使者。他正扭頭看著逃走的十字騎士,裝作沒聽見。“神文倒是很明顯,是範圍和強度的設定引數,還有魔力供給的,呃,流量調整。”

“你到底想幹嘛?”

“我們不能讓黑巫師攻破教堂。”尤利爾解釋,“但考斯主教很可能會逃去修道院,那裡一般會設有穿梭站。十字騎士肯定不會放我們過去。既要保證我們的優勢又得防止黑巫師進來,這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我想讓神術基盤改為對巫術力量進行壓制。”

對於蓋亞神術的排異手段,使者沒表示出詫異。他什麼表示都沒有,直接伸手去掰指標。一陣齒輪轉動的摩擦聲後,圓盤被轉得亂七八糟,但好歹位置都對上了。

不管怎麼說,這對我們的行動都沒多大影響。尤利爾握住側面的手柄,上面還有他的鞋印。我不該在這裡浪費時間,這座教堂與我無關。

他拉動握柄,神術開始生效。

“去後門吧。”

使者瞧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你殺了他?”

“你很驚訝?”

“不。”白之使走下臺階,將斧子扔在地上。尤利爾沒有戳穿他的謊言。事實上,他自己都對他當時的乾脆感到驚奇。我不再對教會心慈手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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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布魯姆諾特的教會分部,燈塔鎮的修道院顯得破敗。建築籠罩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十字騎士保護著神職者撤到了院子裡。一片輝煌的屏障在圍牆上升起,不用說,他們也發現神術基盤的限制解除了。

我讓考斯主教來尋找艾肯,尤利爾心想,按理說他不是個在逃命時還能顧得上思考其他的聰明人,孩子們多半沒有危險。但他仍然有些後悔說出目的。

“如果那孩子不在裡面。”喬伊忽然問,“你會怎樣?”

多新鮮的問題啊。“在來到騎士海灣的路上,我們每遇到一處教堂都會停下來尋找。”尤利爾來到環形石門前,浮雕似乎在講述著諸神的故事。它和教堂裡的彩繪玻璃一樣,都是宗教意義的象徵物。此刻神秘的紋路黯淡無光,拒絕他們的進入。

尤利爾用符文之劍碰觸門中央的石刻,一道道灰白的路徑被神文點亮。只要後面不是遍地屍體、某個惡魔領主等在裡面就行。就像羅瑪打算的那樣,騎士海灣可能並不是旅程的終點。他推開門:“我已經失望過十幾次,再多一次又有什麼要緊?”

……

王國會議結束後,女王陛下終於同意見她的姐姐,這似乎預示著她們的爭端告一段落。

伊斯特爾來找他時,諾曼正在整理會議的記錄。身為政務大臣,他本不用親自擺弄這些東西。可諾曼實在無法拋棄這個習慣,在先王時代他就是陛下的書記官,那時候,勞倫斯·諾曼還是個剛剛獲得宮廷魔法師頭銜的平民。他沒有家族和支持者,與王國貴族關係冷漠,正派人不屑與他為伍。後來他卻成為劍之軍團的指揮官,成為沃森陛下的左右臂膀,成了政務大臣和弗萊維婭女王親封的宮廷騎士,王黨的首領。誰能想到這些呢?

“來點葡萄酒吧,諾曼大人。”王子殿下建議,“和書卷待在一起,早晚會變得和紙張一樣乾燥。”

“我可是個魔法師,殿下,我起碼能保證自己不在冬天的時候脫水。”聽上去真是了不起的本事。諾曼頭也不抬地寫完最後一句批文,而在那之前,伊斯特爾沒有再打擾他。“我以為您願意跟許久未見的親人多聊一會兒,所以把您騎馬閒逛的專案取消了。您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的嗎,殿下?”

“如果我的侍從不總是把我的騎行路線賣給那些貴族姑娘的話,我倒有興趣來抗議。”話雖如此,他看起來倒是挺樂在其中的。伊斯特爾隨手抄起一疊蓋過印章的檔案審閱,說的東西卻並不相干:“至於特蕾西姨媽,她與我母親的聊天內容都是些乏味煽情的話題,瑪莉安跟著附和起鬨。女人的茶話會上淨是這些東西,真教人煩躁。”

諾曼倒希望她們只關心這些。“公爵大人有提到災區的糧食問題嗎?奧利·弗裡德喬夫剛剛向我抱怨過。”

“在我離開前沒有。我母親不願意聽這些話,姨媽肯定不會觸她的痛處。騎士海灣虛驚一場,巫師給寂靜學派的回報比我們的園丁更早,他們確認德威特活得好好的。”

威金斯姐妹爭端的關鍵不在德威特·赫恩身上。諾曼對此一清二楚。四葉公爵特蕾西將騎士海灣交給德威特本是理所應當,弗萊維婭女王也並不在意,但後來海灣戰爭爆發,德威特險些死在自己的護衛騎士手上,西境人稍一挑撥,她們就立刻開始相互指責。按理說特蕾西不應該上他的當,可不久前法則巫師夏妮亞·拉文納斯向諾曼展示了圖蘭夫人轉變而成的食屍者。對王室而言,懺悔錄和聖典的失之交臂倒是次要,被無名者潛入了龍穴堡才是最大的危機。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聽起來簡直有點荒唐:弗萊維婭不再信任宮廷騎士,她恐慌地向姐姐尋求幫助,反而遭到了一通訓斥(若說實話,諾曼覺得特蕾西可沒說錯)。四葉公爵絕不可能將疾風軍團派來王都駐守,否則王黨中脆弱的平衡會頃刻崩塌,平白給飛鷹城便宜。現在寂靜學派的法則巫師還停留在鐵爪城,龍穴堡裡可謂是安全無虞,諾曼不知道女王陛下為什麼連這點都想不通,還在議會上任性地駁回了特蕾西公爵的所有提議。

流水之庭的糧食短缺解決計劃也在其中。特蕾西建議提溫公爵援助金雀河下游地區,要麼就從守誓者聯盟購買。眼下這兩個辦法都行不通了,災區的糧食問題卻還得解決。

諾曼有些頭疼:“霜之月到了,王國各地都在下雪,我們只能嘗試從北地諸國獲取他們最後的收成了。”這才是財務大臣抱怨的根本原因,怎樣他都得花錢,否則就等著難民湧進鐵爪城,然後成批成批的餓死在大街上吧。王都就在流水之庭上游,而另一頭的騎士海灣正在打仗。傻子都清楚往哪邊逃。

“怎麼回事?奧利大人不願出錢?”

“普林人要價很高,殿下,他們聲稱自己的船隊在騎士海灣遭受了嚴重損失,目前急需用錢。我們都知道這些人在說胡話。”北地諸國地貌豐富,算得上冒險者和異族的天堂。由於存在大量的神秘之地,那裡的氣候異於整個伊士曼,即便在霜之月也可以炎熱非常。要知道,整個賓尼亞艾歐只有索德裡亞沒有霜之月。“而且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六指堡遭受了滅頂之災,但流水之庭需要領主。”

“我親愛的兄弟或許會想換換領地。他現在肯定是受夠騎士海灣了。目前有什麼人選嗎,諾曼大人?”

“伊斯本·格洛尼翁子爵的家族依託六指堡發展,現在幾乎都死了。會議結束後,有一對兄弟聲稱自己有繼承流水之庭的權力,他們的母親是伊斯本的表親。”

王子哼了一聲,“誰給的權力?王國律法可沒這麼規定。”

“除此之外,格洛尼翁家族還有個殘存的血脈,她是子爵兄弟的女兒,一直住在鐵爪城。”

“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女孩?”

“我也一樣,殿下,據說她很少出門。”諾曼也是在調查圖蘭夫人和宮廷騎士家眷時偶然得知這位小姐的存在。

“那她現在可真是時來運轉了。”伊斯特爾饒有興趣地說,“我下午就有空。”

“我需要提醒您什麼嗎?”

“你已經提醒了。諾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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