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聲爆炸是從教堂傳來的,尤利爾下意識地抬頭,又趕緊伸手遮眼。他視野裡一片明亮的火光,眼球痠痛流淚。看來時刻保持著夜視也不全是優勢。

“看在諸神的份上!”他低聲詛咒。哪怕是事先有過考慮,尤利爾也絕沒有想到喬伊居然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這下可有得瞧了。

他先去找巫師林德·普納巴格,這傢伙的房間裡不見人影。等他再開門,正撞上臉色鐵青的德威特·赫恩伯爵,領主帶著兩個衛兵站在樓梯口。看來我多半哪兒也去不了了。

“使者大人,我正要找你。”領主語氣不善。“能解釋一下嗎?我知道你的導師就在蓋亞教堂。”

即便情況緊急,尤利爾也不禁脫口而出:“林德告訴你的?”

“他先行離開了。不。不是撤離燈塔鎮,城衛隊傳來訊息:黑巫師襲擊了魚骨巷和偵測站。”領主沒正面回答。

教堂就在偵測站附近。尤利爾一下明白喬伊為什麼弄出這種聲勢了。“你要去魚骨巷嗎,伯爵大人?”

“我去哪兒幹什麼?”他沒好氣地說,“普納巴格大人建議我到鐵龍港乘船離開。對了,命運女巫閣下暫住在黑鯨街道,去那裡也行。”

“我想不行。”林德·普納巴格的建議有待觀察。尤利爾與他的交易只是口頭協定,這種把柄巫師很難會同意寫在契約裡。這傢伙曾為了『懺悔錄』指派刺客襲擊海倫女士,還與六指堡的無名者有過不清不楚的配合,相信他的人品還不如相信艾科尼·費爾文。

至於去找海倫女士……尤利爾立刻用『靈視』探查了黑鯨街道的情況。感謝盜賊的地圖。“女巫閣下曾遭到刺殺,她明顯也是黑巫師的重要目標。現在過去恐怕會迎面撞上敵人。”他停頓了片刻,“我們最好在這裡等白之使回來,他知道我來這兒了。”

德威特伯爵有些不滿:“你的導師在教堂做什麼?”

“我不知道,伯爵大人,我只是他的學徒。”尤利爾撒謊。雖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他是在搪塞,但也總好過直白的說出無可奉告。林德就會這麼做,也許這也是德威特伯爵對於轉尋高塔援助不那麼牴觸的原因。

“議事塔是燈塔鎮的標誌之一,黑巫師憑什麼放過這裡?”德威特依然不願意留下。“在附近找間房子——”

“這裡有巫師的防禦工事。”尤利爾解釋,總算讓海灣伯爵回到了他的房間裡去。“我也會保護你的安全,伯爵大人。”有『靈視』在,這話他說得相當有把握。但海灣伯爵的焦慮並未因此平息,自從他關上門開始,伯爵就在屋子裡坐立不安,臉上的恐懼半遮半掩。

這時,第二聲爆炸在東方響起,整個小鎮都被驚醒。房間裡的電燈一陣閃爍,最後熄滅了。“魚骨巷。”德威特伯爵咬牙切齒地說,“我早該把那藏汙納垢的老鼠窩清理掉。”於是尤利爾猜測那裡多半是類似布魯姆諾特死角巷的地方。

黑暗讓人心生畏懼,但學徒的視線卻更清晰了。神術的效果使他在門前稍微偏過頭,就能看清五碼外書桌上的信件內容。這封信的落款是一朵銀百合,尤利爾眨了眨眼,才意識到那居然是教會的來信。德威特伯爵與蓋亞教會有聯絡,並且巫師對此毫不知情。

一種陷入深潭的預感包圍了他。諸神在上,神秘領域的破事已經夠多了,結果事情又牽扯上了伊士曼貴族。自從四葉城事件開始,尤利爾就深刻地認識到了他們這類人有多麻煩。黑巫師襲擊燈塔鎮,再加上教會和巫師間隱約的問題……恐怕他的計劃會再生波折。

不過我也發現了德威特得知喬伊正在教堂的訊息渠道,尤利爾盡力往好處想。“點蠟燭。”他吩咐衛兵,“將壁爐也點燃。別開窗。”

“照他說的做。”德威特伯爵說。

黑暗被驅逐出房間,然而寂靜仍然徘徊不去。尤利爾聆聽空曠的走廊,心下懷疑議事塔已經成了空殼。莫非整座塔都由巫師把控,現在他們趕去魚骨巷和偵測站支援,這裡便無人了?“我們有多少衛兵?”他提出疑問。

德威特伯爵的手掌不住摩挲一隻空酒杯,他灰綠色的眼珠緊盯著窗外的火光。“衛兵二十幾個,只有兩名神秘騎士。僕人我也不知道。”

領主侍衛不該只有這麼少。尤利爾想起那張通緝令上曾註明刺客原是海灣伯爵的侍衛隊長、鐵爪城的宮廷騎士,就理解德威特為什麼疏於防範了,看來那些侍衛他也信不過。連這一點他都極似加文·威金斯。

“你想讓衛兵把守樓梯?”德威特伯爵轉過臉。

“衛兵不行,只有神秘生物才能勝任。”

伯爵審視他。“我不能讓他們離開我身邊,使者大人。”

“事實上,我能保證您的安全。人多了反而麻煩。”

“就像在四葉城那樣?我的表弟加文死了。”

“那是意外事故。我們沒讓襲擊者碰他一下。”真正害死加文·威金斯的是他與虎謀皮的瘋狂計劃,還有喬伊打碎地面導致的墜落。與這些相比,真正終結他生命的那根鐵刺也不算什麼了。但尤利爾也沒再堅持,等會他就會將對我的不信任轉嫁到更多衛兵身上了。“你不願意的話,那就這樣等著也沒關係,伯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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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威特沒回應,他預設了當下的處置。議事塔的衛兵只好各司其職,僕人們則多半會四處逃散。無人保護塔樓的情況下,這些人當然不會在裡面等死。好歹沒人試圖來領主的房間搜刮,否則尤利爾不得不將他們也視作襲擊者的同黨對待。

第三次爆炸是一連串巨響和震動的開端,寂靜被打破,街道上出現了一道道黑影。那些要麼是大膽的平民,要麼是沒去參與海灣戰爭的冒險者。德威特伯爵遠離窗戶,心事重重地在書桌邊坐下。那只酒杯還牢牢攥在他的掌心。尤利爾瞥了一眼房間角落裡的座鐘,它玫瑰藤般的指標移向整點。

他靠近書桌。此刻彷彿霜葉堡書房的情景重臨,總管修諾和門外的死人刺客,不情願的守衛騎士嚴陣以待。尤利爾非得保證海灣領主的安全不可,但他暗自希望德威特伯爵不是加文和修諾那種人。

德威特·赫恩的第一反應卻是將蠟燭吹滅。“怎麼?”

“有人在門外。”尤利爾邊回答邊接近書桌,“一個人。”好在他還是活人。

“去看看,克裡夫勒。”伯爵吩咐。

騎士遵照命令,提著劍去開門。而就在這時,另一名騎士也靠近領主,警惕地拔劍防禦……

……尤利爾從口袋裡抽出黃金劍,一擊砍在他維持平衡的那只手上,力量迫使他丟掉了匕首。武器落地,變作一蓬輕煙。騎士憤怒地嘶嚎一聲,整個人撲向窗戶。驚變讓房間中的另兩人呆在原地,尤其是那名衛兵。同樣的錯誤我可不會犯兩次。學徒一鬆手,黃金之劍變作細小的神文,飛舞著捆上騎士的四肢,把這傢伙扯倒在地毯上。更多黑色煙霧在他接觸神文鎖鏈的皮膚上升起,好像他是篝火裡一堆潮溼的木柴。尖叫嚇得門前的騎士不敢動彈。

伯爵吃了一驚。“這是什麼?”

“黑巫術。”尤利爾回答,“操縱者就在不遠。”

“我問的是你。”亞人伯爵瞧的是尤利爾手上的神術。“你是神職者?”

學徒猝不及防:“呃,確實是……”莫非他在瞭解我的背景時沒注意到?

“我算知道為什麼林德·普納巴格會走得這麼痛快了。”伯爵似乎誤會了什麼。他轉頭看著門前的騎士,“給我把門開啟。總管大人,你聾了嗎?”

“開門?現在?大人——”

“管他門外是什麼!打開門一劍砍過去,否則下一個躺地上的就是你。快開門。”

這名騎士名為克裡夫勒,據德威特伯爵的稱呼來看,他似乎還是騎士海灣的官員。他此刻的表現卻與名頭不符,由於用力過度,開門時他甚至扯下了把手。尤利爾不意外地冷眼旁觀這一幕。

門後無人,地板上只有一串溼漉漉的腳印。克裡夫勒抽了一口氣,他的鬍子簌簌抖動,活像裡面困著只老鼠。畏懼和汗水一同在他臉上流淌。“那……那東西跑了。大人。”

“晚了一步。”德威特一錘桌子。他滿面陰沉,目光兇惡。“你有辦法救他嗎,使者大人?”

“黑巫術不是靠空氣傳遞的,伯爵大人。要是黑巫師能將衛兵無聲無息地變成死士,他恐怕樂意對你下手。”尤利爾解釋。地毯上的騎士安靜下來,學徒收起神術鎖鏈。“他還活著。”

克裡夫勒後怕地關上門。“活著?活著就好。”

海灣伯爵狠狠瞪他一眼,“沒你說話的份!膽小鬼。”

這句話我真是聽了太多次,尤利爾心想。“卻也和死人差不多了。黑巫術烤熟了他的腦子,但身體還在呼吸。不過黑巫師被逼走了,我們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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