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教堂時那樣,尤利爾看著漆黑的領主轉身跨入幽暗的門扉。他覺得喉嚨作痛,骨骼僵硬得站不住。惡魔。這個詞迫使他按住手指上的戒指。

“可以出來了,孩子們。他走了。”梅布林說,“我還以為夢境會對他的通行產生一定的限制呢。”

尤利爾看著精靈女士飛下來,半晌無法言語。空境。她不是什麼高環。難怪當時霧氣提醒我離開。石室內瀰漫煙塵。羅瑪想往回跑,但學徒推她出去。這時候還是識時務為妙,瑪格德琳女士怎麼也該比黑騎士好說話。

“你是誰,閣下?”羅瑪抓著尤利爾的手臂問,她似乎學會了小心謹慎。

“我是梅布林·瑪格德琳,住在這裡的自然精靈。我一直在等待下一個前來交換願望的人。”

“這麼說不太厚道,大人。”另外那位矮個子的風行者咕噥。

“因為我沒什麼好招待她的了。”精靈女士邊說邊鬆開皮箱,這傢伙尖叫一聲,稀里嘩啦倒出了一堆雜物。“接下來你是羽毛撣子,給我把屋子清掃乾淨。”

“又是我的活!”這個老太婆的聲音十分耳熟,學徒認得它屬於西爾維婭。

“那個黑色的騎士呢?是教會的十字騎士嗎?”羅瑪又問。

是我的錯。尤利爾責怪自己,他沒來得及捂住羅瑪的嘴巴,讓她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往外冒。雖然他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但這可不能著急。精靈女士瞧她一眼,學徒只希望她沒有生氣。

“請稍等片刻。”梅布林的語氣很溫和,甚至還給出了解釋。“之前的動靜有些大,我得去照料一下我的花園。阿尤恩,麻煩你招待客人了。”伴隨她的話音,地面上的碎木條忽然飛到門框上,按照裂紋拼湊在一起。古怪的光線透過縫隙,彷彿外面有光源在陀螺般的旋轉。

尤利爾與羅瑪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神。雖然他們是自衛式的反擊,但對手畢竟是自然精靈,是瑪格德琳女士的同族。她為死去的綠精靈將尤利爾和羅瑪變成符文生命也是理所應當的。可學徒暫時沒想好用什麼藉口叫住她,精靈女士就已經飛走了。

名為阿尤恩的弓箭手邀請:“羅瑪小姐,和你的朋友請跟我來。”

“你認識我?”小獅子詫異地問。

“現在才認識。”阿尤恩的回答依舊令人迷惑。他開啟好像是被膠水黏在一起的房門,露出後面森林風格的客廳擺設。尤利爾對這間屋子很熟悉。

“別關門。”在他們進入客廳後,變成羽毛撣子的西爾維婭說。她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掃開一幅畫像上的浮塵。

這次為他們準備茶水的人換成了阿尤恩,尤利爾不認識他。通往外界的大門位置空空蕩蕩,他忍不住看了看上下飛舞的羽毛撣子。鎖先生也不見了,它到哪兒去了?黑騎士與精靈女士的戰鬥幾乎將七盞燈小屋摧毀。尤利爾確信那位亡靈騎士不會禮貌的敲門。

“這是什麼地方?”小獅子悄悄問他。她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七盞燈小屋。”此刻隱瞞這些訊息沒有好處。“據說能讓人實現願望。但你必須用一種花園裡不存在的植物來交換。”

“植物和願望?”羅瑪的眼珠子骨碌碌轉起來。

“你的三色堇別想了。那是德魯伊給你的禮物,我保證瑪格德琳女士見過它。”

“你怎麼知道她見過?”

“你不是從她的花園進來的嗎?只要是裡面出現的植物,統統不作數。話說回來,你想許願讓她幫你亂跑麼?”

“好主意。”羅瑪說。

尤利爾至今不知道這頭小獅子的腦迴路究竟是怎樣的稀奇古怪。“她是自然精靈。”他告訴她,“你以為她會忘記你之前殺死她的同族?還是說你要推卸責任給我?”

“她是精靈?可她的手指——”

“手指?”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最好別問她這個問題。瞧見她的耳朵了嗎?我確信瑪格德琳女士是自然精靈。”

小獅子閉上嘴巴。

我得提醒她。尤利爾心想,免得這孩子冒犯到瑪格德琳女士。“一會兒別打岔,她問什麼你說什麼。別求她任何事,也別答應任何事。”他悄悄說,“羅瑪小姐,如果你還想離開微光森林,就照我說的做。”

“你來過這兒,是不是?”

“沒有。”這句話完全屬實。“可我聽說過。要是你觸怒了七盞燈小屋的主人,她會把你變成物品。”

羅瑪湊近他。“你是從那個小妖精口中聽到的?它在哪兒?”這孩子的關注點簡直莫名其妙。

“它藏起來了。”尤利爾含糊其辭。其實麻雀酒沒跟他進入花園,它似乎很害怕瑪格德琳女士。將羅瑪的位置告訴學徒後,麻雀酒決定在外面等他。“等出去了再說,你會見到它的。”

“好吧。”也許在見過小人族之前,她不會再逃跑了。

阿尤恩先生為他們端來茶水。“茶葉少得可憐。”他歉意地說,“真抱歉,可我們暫時只能這樣了。”

也許梅布林將茶葉吃光了。“不,已經很好了,謝謝。請休息一下吧,阿尤恩先生。”之前的夢境中尤利爾沒見過對方,但看起來他也不像是西爾維婭那樣的“符文生命”。

弓手沒有坐下。“好的。”他居然轉身走進先前的房間,隨後帶上門。尤利爾和羅瑪被留在了客廳,接著西爾維婭的抱怨聲傳出來。

“這位先生顯然比我們清楚休息的真正含義。”尤利爾說。他一點兒都沒把心裡的怪異感表露在臉上。“你口渴嗎?”

羅瑪果然去拿盛滿水的茶杯。“這是什麼?”她同樣脫手,弄灑了水。

“不會打碎的杯子。”

小獅子盯著他。“你早知道。”她磨著牙,惱火地說。

“只比你早一點。”他承認。

這時精靈女士從隧道走出來。羽毛撣子飛出門縫,歪歪扭扭地栽進水池裡清洗自己。梅布林一把提它起來,掛在門框下甩幹。她剛轉過身,西爾維婭就再次變成了一道沉重的石門,表面還在不斷滲出水珠。

與夢境相比,梅布林·瑪格德琳展現出的姿態要更加有力。這無疑與他們處於的境地有關:當時他孤身一人,被迷霧驅趕到精靈女士的家門口。現在一場大戰剛剛在寧靜的小屋中落幕,他們不過是適逢其會的觀眾。作為客人,顯然黑騎士要比兩個高塔的學徒更值得謹慎對待。“我猜你們不是來許願的。”精靈女士說。

“我們只是路過。”尤利爾回答,“闖進您的花園非我所願。但不是很湊巧,我們……與這裡的自然精靈有那麼一點小誤會。”

學徒的餘光瞥見羅瑪偷偷瞅了他一眼,好像對他的說法感到非常驚異。確實是出現了死傷的小誤會。哼,你以為這是因為誰?

“沒關係。我知道花園的損失該算在誰頭上。”梅布林表示諒解。也許她根本沒生氣。

“感謝您的體諒,瑪格德琳閣下。”這不合常理。“我們可以幫忙整理花草。”尤利爾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來彌補。

他的態度換來花園主人詫異地注視:“噢,別害怕,我不會把你們怎樣。西爾維婭和你們說什麼了?別信她胡說,她總是謊話連篇。”

比如自己被變成一扇門或是什麼別的東西的類似訴苦的言論?“不,她一句話都沒說。”學徒斷然否認。“對了,之前那個亡靈是黑騎士嗎?”他生硬地切換話題。

梅布林沒有讓他難堪。“我更願意稱他為不死者領主。”她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茶葉。“無星之夜的惡魔領主。你們來自克洛伊塔,應該清楚他的底細才對。”

“惡魔?他……”小獅子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們只是學徒。”尤利爾回答,“但我知道秘密結社的存在。黑騎士怎麼會到這兒來?他想要藉助秩序缺口開啟地獄之門嗎?”他還是沒忍住問。

看得出來,羅瑪則想知道秩序缺口和秘密結社的事,可她無法插嘴。

“你知道很多秘密。”瑪格德琳女士望向尤利爾的目光似乎有某種奇異的意味。“但你猜得不對。不死者領主是為某件東西而來。”

東西?“他沒能得手。”

“是的。”

“他會為此再來嗎?”

“很有可能。”精靈女士說,“我雖然超越了環階,但空境之間也有差距。說實話,我並不清楚他為什麼如此果斷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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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麼不將東西給他呢?”羅瑪見縫插針地問。梅布林眨眨眼。

“因為事關諾克斯的安危。”尤利爾只好給她解釋秘密結社和無星之夜的事。“……所以別打岔,羅瑪小姐。”他不得不用一句叮囑結尾。

完全沒用。“黑騎士又要用瑪格德琳閣下的東西幹什麼?”

“這我暫時也不清楚。”精靈女士說,“我也是首次與不死者領主打交道。他的大本營在加瓦什,因此幾乎不在諾克斯出現。不管怎麼說,我很慶幸他不是為秩序缺口而來。”

“我會將情況報告給導師。”尤利爾保證。

瑪格德琳女士點點頭。“只是報告並不牢靠。”她和藹地說,“我希望你們能解決這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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