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在教典中的紙條上寫著小字,不是神文,而是通用語。每一張紙都蓋著鮮紅的圖章,圖章下則是某次交易的款項目錄。

這種東西怎麼會夾在教典裡

在翻遍了整本書後,他共找到十一張紙條。它們有統一的樣式和印章,唯一的區別是上面的數字。這是教會的後勤收據嗎主教掌管整個布魯姆諾特的分割槽教會,每天事務繁忙。當他疲憊地點起蠟燭翻看教典時,也許會將這些東西夾在書頁裡

無論如何,這種異常狀況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尤利爾靜靜思量著可能,而指環索倫在一邊騷擾喬伊。

不死者領主到教堂來幹嘛它看起來對惡魔的蹤跡不太擔心,但十分好奇。

“他已經走了。”年輕人說,“而且這是蓋亞教會要考慮的問題。”

可這裡是布魯姆諾特指環表示不解,難道我們不該提高警惕嗎

“有聖者大人在,我的警惕還不如花在別人身上。”白之使轉向學徒,“你最好離那些無名者遠一點。”

“我又不知道他們是惡魔。”尤利爾小聲辯解。我又不知道會惹出無星之夜的黑騎士,他在心裡說。莫非這樣的大人物都喜歡滿世界亂跑嗎

“還有,離阿加莎也越遠越好。”

“她是我的鄰居。”這下他可是真冤枉,“除非我不出門不,那天我沒出門,她也自己過來拜訪了。”要我不與她碰面,還不如指望月亮白天升起。

然而白之使的思考方向與他完全不一樣。“事務司安排給你住處,更換也很簡單。以你的身份,向他們提要求也沒什麼過分。”他忽然皺起眉,“如果是阿加莎波洛,作為曾被聖者關注的一代名人,她也可以提要求。”

要不是威特克,我根本不認識她。尤利爾覺得喬伊對他們之間的關係產生了誤解。“她搬家幹嘛呢”若她發現我是個潛在的犯罪分子,沒準會這麼做。

“是她對你的住處提要求。”使者指出。

“這怎麼可設定條件”尤利爾反應不慢,頓時明白過來。“她可以要求治安局分配給她符合條件的住宅,就像富有的商人利用金幣換得貴族莊園附近的別墅。”符合條件的人多半很少,而教育部安置他的工作必定會提前一段時間開始。

但即便行得通,這樣的推測未免也太過荒唐。偵探小姐又不是沒事可做,她沒理由對一個新來的高塔學徒感興趣除非,這個學徒的導師是高塔的空境統領。尤利爾詫異地望著年輕人。

“我不喜歡她。”喬伊直言不諱,在克洛伊塔裡,沒有什麼人是需要讓他收起自我意見的。“這女人熱衷解密,而且非常傲慢自大。”

自大到沒看出來,尤利爾對偵探小姐的壞印象頂多是有些虛榮。不過榮譽有時是高於利益的誘惑,與阿加莎那嚇人的破案成績相比,這點小毛病簡直不算毛病了。

這時喬伊猶豫片刻,給了他一個全新的理由。“她曾在狄恩魯賓手下當過差。”

“狄恩魯賓是誰”

“工具人。”喬伊想也不想地說。

“”

指環索倫差點笑岔氣。是外交部的青之使它的字劃亂飛,白要在每一個屬國進行巡察,而浮雲之都的事務卻很少有時間處理。於是這些堆積下來的工作只能交給外交部的副部長來辦。從前年開始,青之使在命運集會上申請將內部事宜移交給他,省得還得在白手上繞一圈。你覺得這辦法怎麼樣

我覺得“他肯定是個看中效率的人。”尤利爾硬著頭皮說。

是啊,為了提高效率,他在申請前根本沒與白商量。總之,我們的事務司總長在整個集會上說起這件事時,白對此一無所知索倫似乎沒注意到自己的用詞有多麼危險。我睿智的主人答應下來。由於時間湊巧在每年的火種試煉前,白在後來隨便找了個理由,與狄恩魯賓來了一場觀賞性的決鬥

尤利爾聽得直想笑。“結果如何”

怎麼說呢,整個戰鬥過程十分效率,結果並不意外

毫無疑問。喬伊是尤利爾見過的最為強大的神秘生物,說是神秘領域戰鬥力天花板也不為過。他決心成為使者,也未必沒有白之使的影響在內。

你作為白的學徒,肯定會被狄恩魯賓看不順眼指環提醒,當然,不順眼歸不順眼,他多半不會刁難你這樣一個環階的菜鳥

看來高塔空境之間的相處也並非都很融洽,拉森閣下給我留下的印象太片面了。學徒心想。當然,若是他知道命運集會上占星師們的針鋒相對,也許就會有另外的理解。“阿加莎曾是青之使閣下的下屬,所以想掌握我的動向”

或許是她自作主張戒指索倫寫到一半,被喬伊一把握住。它直接關機了。

“他樂於找我的麻煩。”使者說,“阿加莎波洛與狄恩的關係可能沒那麼密切,但風行者一定與他有關。青之使的神秘職業是剪裁師。”

“剪裁師”

“就是裁縫。”

莫非高塔裡除了占星師就再沒有正常的職業了尤利爾懷疑它們其實就是凡人職業的神秘版本,連名字都不帶換的。但拜這樣樸實的取名方式所賜,他一下明白兩者的聯絡了。“你說那些傀儡線”

“他一定沒想到命運集會結束得那麼快。”使者說。

襲擊發生在集會期間,可以讓狄恩擺脫嫌疑。這句話裡隱藏的資訊令他提起心。顯然,青之使狄恩魯賓與喬伊的關係並不和睦。雖然以當下情況來看喬伊佔據著絕對的優勢,但外交部的副部長閣下依舊沒有放棄找他的麻煩。尤利爾想到風行者的意圖,不由得頭皮發麻。“他想讓我為教會受到的襲擊負責。”

“與無名者交朋友不是大事,但與無星之夜有關則不同。”喬伊警告。“外交部的工作也包括監察屬國中惡魔的動向。高塔守衛諾克斯,我們則守衛高塔。”

原來如此,我早該意識到的。就連黑騎士都看出來我的行為會給喬伊帶來多少麻煩。他提醒了我。狄恩魯賓想抓住上司的把柄。他要的不是外交部工作效率,而是在命運集會中的地位。他反思自己這段時期的所作所為,只想讓這一切變成稍縱即逝的夢境。“這會對你造成影響嗎”學徒歉疚地問。

一陣似有若無的情緒在白之使的臉上拂過。“我是惡魔獵手,無星之夜翻不起浪。”年輕人沒責怪他,事實上,他看起來連半點煩惱都沒有。“魯賓不是占星師,看不到未來會發生什麼。命運集會後,他的小算盤就沒得打了。”

使者的態度古怪,尤利爾懷疑自己這位導師很可能在今年的火種試煉上故技重施。見鬼,這傢伙真把狄恩魯賓當成處理事務的工具人了。對方怎麼說也是高塔的青之使,他卻絲毫不給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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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的事用不著尤利爾操心,他自己的麻煩夠多了。統領大人的戰鬥力體現在各個方面,學徒才一閉嘴,他立刻反將一軍:“你的神秘學方向確定下來了,對嗎”

事關性命,容不得他猶豫。尤利爾深吸口氣,感到肺裡充斥著涼意。“我一直想成為使者。”他坦白,“占星術也好,預言和聖誡術也罷,它們都可以讓我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使者挪動一下眼珠,用飽含探究的目光注視著他:“你的測驗結果不這麼認為。”

“我很抱歉,喬伊,我不該把責任推給你。西德尼先生給過我很多幫助,非常多,我以為這是理所應當的,多麼荒唐銀十字星閣下對我寄予厚望但你給了我機會。”這無疑是發自內心的傾訴。只有在這一點上,尤利爾毫不懷疑。“說到底,我有能力在訓練課上學到更多東西,只是我自己放棄了。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的努力得不到回報,我還沒弄清練習的意義。”

他越說下去,內心就越平靜。

“可我把原因和結果搞混了,布魯姆諾特的臺階太多太長,讓我迷失了方向。也許我不適合停留在這裡。即便紅頂小屋是我夢寐以求的家園,我也寧願為我理想的道路鎖上永遠它的門。”這時,他發覺眼前的迷霧豁然開朗。“一直以來,我總是被別人的評價左右思想。我害怕面對自己的錯誤。我忘記了自己想做的事,想成為的人。我忘了我在萬里高空的城市中還有朋友在我需要他們時,沒什麼秘密是不能說的。”

使者一直靜靜地聆聽著。“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秘密。”他說。“不過拜你所賜,我想我現在有時間聽聽了。”

尤利爾感到自己臉上發燒。“該死的,有些話說出口簡直會要我的命。”

“你要死也不會死在我手上。”

“說得沒錯我向你保證,喬伊,總有一天你會有比青之使更值得信任的同事。我向你保證,我早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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