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爪青銅裡燻著的冷香裊繞縈縈,而屋中卻死一般的寂靜。

軒轅依面有囧色的撩起眼瞼,一張俏臉不知是被冷香給燻紅了,還是被傅驪駱的話兒給噎紅了!

“兮兒妹妹你...”軒轅依素手交疊,秋水瑩潤的雙眸蓄滿了一汪清泉,好似下一秒就要垂下淚下:“兮兒妹妹怎麼如此淡漠?想不到你竟這般絕情,那林二一門心思放在你身上,為了你,他不惜拒絕聖上賜婚,你既然....”

軒轅依揪緊輕紗紋雲的手袖,小小的貝齒恨不能把櫻唇咬破,睜大眼眸睨著神情淡漠的傅驪駱,一臉的難以置信!

“哦..”傅驪駱呷了一口清茶,眼角餘光掃了軒轅依一眼,面色淡然道:“原來依兒姐姐今兒來,不是為倩兒姐姐打抱不平的,倒是為那林二公子鳴不平!”

聲音帶著一分柔婉,四分清冽,還有五分嘲諷的意味。

軒轅依被堵的猝不及防,桃花瓣似的粉唇顫了顫,一顆滾燙的淚珠沿著她的腮邊滾落:“兮兒妹妹休要胡說!我與那...那竇將軍下月就要成婚,妹妹何苦這般詆譭姐姐的清譽!”

軒轅依說著說著一張白玉似的小臉上竟桃紅一片,似那開的無比嬌豔的花蕊兒。

她一顆心思都在那清俊的男子身上,自少年時匆匆一見,無數個旖旎的夢魘裡就都是那人的影子。

好不容易聖上賜婚於兩人,她自然喜不自勝!

現如今聽傅驪駱這麼曲解她的心腸,她哪裡肯依!軒轅依當然知道人言可畏,更不想壞了與那男子的大好姻緣!

傅驪駱心裡一陣悶痛,好似被人當頭一棒!

撫了撫眉心,伸手攆開香爐蓋子,捲袖從黑瓷罐裡夾起一顆沉香丸擱進去,明亮的眸子卻閃過一抹冷意:“姐姐也知道毀人清譽有多可恨!那為何還那般詆譭妹妹我呢?”

睨了睨軒轅依抖動的紅唇,傅驪駱又隨即斂眉沉聲道:“倩兒姐姐自殘受傷我甚是同情,但請依兒姐姐別說與我有關,林二公子拒婚也與我無關,我一未出閣的姑娘,要是阿貓阿狗的都張嘴朝我噴髒水,我哪裡還有清譽可言!”

一旁的蔓蘿忙的掩唇偷笑,心裡實在佩服自家小姐伶俐的口齒。

香爐裡嫋嫋升起的白煙,罩住了傅驪駱清潤絕色的小顏,朦朧混沌之間,那絕色少女白淨無暇的麵皮上,卻泛著徹骨的冷意,靠在軟椅上的軒轅依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此時,垂簾晃動,李嬤嬤豐腴的身形便從外搖曳而入:“大小姐,老爺請你去前廳暖房用飯。”說著又看了看面色灰暗的軒轅依:“依兒小姐也一道去吧!”

軒轅依直起身子,一雙若水杏眸柔柔的看向李嬤嬤:“不了,叨擾了妹妹許久,是我的不是了,就先回去了。”美目顧盼間身子早已站了起來,扯著腰間的素帶,眼底卻一片通紅:“兮兒妹妹,改日再來頑。”

傅驪駱起身勾唇淺笑:“依兒姐姐既然不留下吃午膳,那妹妹也不虛留了。”梨渦淺淺的睨向一旁的蔓蘿:“代我去送送姐姐吧!”

蔓蘿忙的應聲,隨了那軒轅依身後打簾出去...

傅驪駱玉手抬起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李嬤嬤,俏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外面寒沁,嬤嬤先吃盞茶。”

“哎呦!折煞老奴了,謝謝大小姐體恤!”

李嬤嬤忙的垂腰笑呵呵的雙手接過。

但面上卻湧出幾絲狐疑,不禁在心裡暗暗思忖,這大小姐面上雖說帶笑,但那眉心的青色卻是遮掩不去的。

想必,剛離開的軒轅三小姐是惹小姐不快了!

李嬤嬤是府上的主管嬤嬤,勢必比旁的婆子更多了一分玲瓏心,這察言觀色的本領更是練的爐火純青。

她在心底也甚是信服這位大小姐,如今見她這般高看她,不免心裡又多了一分憐愛。

擱了茶碗,李嬤嬤淺笑著寬慰:“大小姐行事光明磊落,就算有人存了腌臢心腸,也害不到大小姐,大小姐不要憂心!”

傅驪駱展顏輕笑,眉梢蔓延開的笑容讓她原本就絕色的小臉更加的光彩照人,漂亮的眸子顧盼生輝,李嬤嬤不禁看呆了去。

“嬤嬤說的是。”傅驪駱朱唇微啟,伸手拂過嘴角的青絲:“只是髒水潑著潑著,香的也會變成臭的了。”

李嬤嬤頷首正色道:“那小姐就潑回去!”

傅驪駱被逗的微微一笑,含蓄的笑容宛若黑暗中的一縷朝陽。

朝捲簾門邊站著的沈嬤嬤揮手:“沈嬤嬤去把我上月泡的梅子酒拿來,我帶去給父親。”

沈嬤嬤應聲去到小偏院的廂房,不大一會就抱著一青瓷的小罐出來。

一夜大雪,正午的陽光傾灑在小徑上的積雪上格外刺目,寒風卷著枯樹上的雪子迎面而來,傅驪駱恨不能把整個瑩潤的小顏埋在綿軟的狐狸毛領子裡。

雖是晌午,但外頭還是寒沁沁的,風夾著雪花襲的傅驪駱纖腰一蕩。

到了前廳暖房,一雙細手早已凍的發僵,懷裡的小手爐也早已沒了溫度。

古錢沉臉歪坐在暖榻上吃茶,看李嬤嬤迎了傅驪駱進來,忙的正襟危坐起來,睨到傅驪駱一張微白的麵皮時,不由得對著後面的李嬤嬤冷斥:“這樣冷的天,你就讓兮兒這麼走著來的?那香芋軟轎是個擺設不成?”

李嬤嬤端著梅子酒的手抖了幾抖:“是老奴的疏忽,還請老爺責罰!”

傅驪駱伸手接過婢子遞上來的滾茶,放在香案上,又去牽李嬤嬤勾著的手臂:“嬤嬤事情繁雜,一時疏漏也在所難免,還望父親不要怪罪。”

古錢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擺了擺手,李嬤嬤垂目退到一旁,心底對傅驪駱又多了幾分好感。

婢子們魚貫而出,提著食盒的,端著漆盆的,轉眼的功夫,道道精緻的小菜布了一大桌子。

傅驪駱困惑的朝四周瞧了瞧,除了她和古錢,也沒旁的人一起用膳,這滿桌子的菜就他們兩人用?

還未來得及轉眸,古錢已經行至案旁,暗沉的眼底碎星斑斑:“兮兒快來用膳,吩咐小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白玉蓮子羹,還有清蒸臘桂魚....”古錢握著銀筷的手顫了顫,晃鐺一聲,銀筷擦著白瓷碗的邊沿,竟掉在了地上。

傅驪駱不動聲色的坐在一旁,抬起潤白的手腕給古錢斟了滿滿一杯梅子酒:“父親,這酒剛溫過的,在這天寒地凍的節氣裡喝著幾杯,可以暖暖身子。”

梅子清冽的香氣襲來,讓人不由得心曠神怡!

古錢盯著白瓷碗中絳色的清潤馨香,青色的麵皮也微微舒緩了不少,仰頭悶喝了一大碗,砸吧著嘴巴道:“這酒真是不錯,可是兮兒自制的?”古錢沒有抬眸去瞧眼前卓然清麗的少女,心裡總覺得有絲不快,更多的是對她的愧疚,本想給她配著頂好頂出色的夫君,哪成想那聖上竟又改了心思!害他白籌謀了一番心思!

想來,古錢心裡憋悶不已!

傅驪駱看出了古錢的不悅,但並不知其因,看著他對這梅子酒讚不絕口,故循著酒去說,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明亮無比:“是女兒自己制的,父親喜歡就好。”

清潤的眼眸似明月,隱隱透著寧靜祥和的氣息,不知不覺讓人煩躁的心思也平靜了下來。

古錢撩起青色的眼瞼,夾起一大塊白潤的魚肉遞到傅驪駱的碗碟中,灰濛濛的眸子卻沉了又沉:“兮兒....”

話到嘴邊,古錢又咽了回去,忙的端起瓷碗灌了一大口清酒。

黃銅裡燒著的銀絲炭猛然炸開了花,隨即暖閣驟然大亮。

睨著古錢忽明忽暗的臉龐,傅驪駱明亮的眸子閃過一抹光芒,嘴角勾出完美的弧度,清脆的聲音宛如雛鷹一般悅耳:“父親,您說...”

古錢又自斟了一大碗,面上早已烏青,眼底一片憤恨難平:“聖上今日召為父入宮,竟...竟告訴為父,你與那東陽王的婚事....”古錢垂頭喪氣的伸手拍了拍傅驪駱的手臂,含恨咬牙道:“作罷了!”

傅驪駱素手微蜷,心裡暗暗大松一口氣,定定盯著瓷碗晶瑩透亮的清酒,本還泛著驚色的水霧眸子霎時越發的水潤。

她滿心滿意不想嫁給那陰騭的東陽王,本還膈應這事兒!想不到那聖上竟這麼快決斷了,難道是那豐神俊逸的男子從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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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驪駱香腮微沉,清麗絕色的小顏上還是那如水般的清淺,細手託腮怔怔的神色盪漾。

“兮兒,為父...為父對不住你啊!”古錢看著出神的傅驪駱,以為她是驚嚇過度神色恍惚了。

古錢老臉緊蹙,仿若鍍上了一層霧靄,一口銀牙緊咬:“為父本想極力保住你和東陽王的婚事,眼見聖上也差點應允....”拂了拂袖,古錢的眼珠子瞪的圓鼓鼓的:“誰知那冷麵大將竇驍揚邁了進來,說什麼東陽王與你年歲差別甚大,不宜婚配!總之說了一大堆沒頭沒腦的話,倒把聖上給說動了,聖意已決,就地取消了你與東陽王的婚事!”

看著氣的臉色發青的古錢,傅驪駱倒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心底更是一陣舒暢!

想來那狐狸般的男子真真是個厲害的!竟能改變聖意!

正欲伸手給古錢倒酒,卻聽見一聲尖銳的聲音傳來:

“誰的婚事取消了?”

翠玉捲簾門陡然被掀開,一股子寒風竄了進來。

傅驪駱身子微緊,抬眼去看閃進來的幾人,披著灰鼠披的梅老夫人面色早已驚的變了形,後面跟著的二房嫡夫人梅氏勾肩垂在一旁,幾名小婢子垂腰侯在門下。

“老夫人安好!”

“母親安好!”

傅驪駱和古錢倏然站起身子請安....

梅老夫人擺手靠著香案旁的倒櫃邊上,驟然抬起一雙渾黃的眼珠子,冷聲看著垂眉的古錢:“誰的婚事取消了?”

古錢幽黑的眸子暗了暗,朝一旁的傅驪駱看了幾眼,斂眉沉聲道:“兮兒與東陽王的婚事取消了。”

話音剛落,只聽見吭哧一聲,一道人影像枯樹一般倒了下去。

“啊,天啊!老夫人昏過去了!”

“母親...”

“老夫人...”

一時間,前廳暖閣亂作一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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