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驪駱拖著疲乏的雙腿從前廳出來,還沒行到廊角假山邊,突然一陣冷風席面,夾帶著冰絲般的雨滴,嬌嫩的臉頰倏然驚起一絲疼痛,她抬眉去看滾動的烏雲,陰雨像斷了弦的珠簾傾瀉覆來。

細手蓋在額頭朝小徑旁的房簷跑去,身後跟著哀哀怨怨的小婢女蔓蘿。

“哎呀!這雨也是,來的真不是時候。”蔓蘿抬起素帕替傅驪駱擦拭肩上的水珠,捲簾門後的婢女忙的掀簾請她們入內。

突然,白紗捲簾波動,少年一襲白衣走了出來,修長的手指掩住嘴角輕咳:“這麼大的雨也往裡闖,不要命麼?”他慍惱的麵皮緊了緊,拿起懷裡的手爐扔給呆怔的傅驪駱。

傅驪駱愕然的回眸,朝他淺淺一笑,好似庭院盛開的嬌蕊,抬眉看著一旁的小廝名煙:“近日咳嗽還不見好麼?”說著伸手接過婢女遞上來的熱茶,輕抿了一口:“明日我跟父親說,讓把前幾日來瞧我的那幾名太醫找來,給你細細的瞧上一瞧。”

握了握滾熱的暖手爐,傅驪駱抬眼去看眼前的少年,眉目如畫,膚色如雪,高高的鼻樑似黛青色的遠山般挺直,只那薄抿著的唇瓣略顯灰白,上面血色盡無,一看便知有弱血之症。

少年眼波輕閃,長長的睫毛捲起眼瞼似蝴蝶一般逸動著雙翅,他眼角微挑唇瓣似有似無的彎過一絲笑意,冷聲扯著唇角:“父親大人哪有心思管我死活!”

蜷了蜷瑩白的雙手,他挑眉看她笑開了去:“他眼裡只有你,只願意為了你奔波,怎會為我興師動眾的請太醫!”

傅驪駱斂眉抓緊手爐,依稀瞧見他微微沾溼的眼角掛著一顆淚珠,心裡驀然有些氣悶,把手爐塞回他的掌心:“你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他心裡定是有你的。”

“你放心,我會幫你治好病的。”

睨了睨少年稚嫩的臉,看他眼底蓄滿了深深淺淺的憂傷,像森林裡四處瀰漫的霧氣,清冷又滲透著光亮。

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傅驪駱早已知曉古錢因何厭棄這如煙少年,除了他的出生導致沈星若早亡外,那如刀芒般的相剋傳言才是摧垮父子親情的最後一根尖刺。

傅驪駱不知那毫無根據的傳言從何而來!她沒想到那正氣凜然的古錢會相信那樣的傳言。

古軒淡雅如霧的瞳孔折射出亮澤的水光,他捧著手爐靠在榻上看她:“你要如何救我?”你可知我得的是什麼病?”

這一問到把傅驪駱問住了,她自醒來只知道眼前少年永遠拖著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看上去羸弱的緊,說來慚愧她一直忙著對付牛鬼蛇神,竟沒有多分些心神來關懷面前這個羸弱蒼白的少年。

傅驪駱扯著細白的脖頸,臉色有些微訕,她窘迫的伸手摸上少年頭頂的漩渦,諾諾咬唇:“不管什麼病,我都會找人醫好你的。”

古軒抬眼直直的望進她黑亮的秋眸,那裡晶亮的仿若星光璀璨,她黑黝黝的眼珠子滾動著正滿眼誠懇的睨著自己,不知為何,一顆懸著的心霎時安定了不少。

一股古怪的氣息在大廳內流轉盪漾,少年掀了掀眼皮,抬手撥著被她剛剛摸亂的發頂,喉嚨一滾,眼眸卻瞬間清冷了起來:“時候也不早了,外面的雨也歇了,你不回去麼?”

他抬著青色的麵皮去看輕輕揚起的捲簾門,修長的手指捏緊懷裡的暖爐,卻沒有顰眉看向捂嘴輕笑的傅驪駱。

外面的風聲鶴唳好似逐漸微弱,只那流蘇絡子的捲簾門被吹的叮叮鐺鐺,發出清脆的聲響,倒把庭外簌簌的雨聲給蓋了過去,傅驪駱攤手放在暖烘烘的火盆上,白皙的小臉勾起一絲促狹的笑意,朝一旁吃著酥糕的蔓蘿道:“走吧,你只顧著吃,有人趕我們走呢!”

說罷沒好氣的白了一眼貪吃鬼的小婢女,提步就往外走,看都不看那少爺憋紅的耳尖。

“你...”古軒急急的想叫住那傲然少女,不想一口氣上來,不得不扶著案角輕咳起來。

傅驪駱剛走到門外忽聽到廳內傳來的響動,忙的伸手去掀簾角,頓了幾秒,聽著那氣息漸漸弱了幾分,便縮手邁下了廊階....

“大小姐等等...”

兩名嬤嬤打簾喊她,一人手裡拿了兩件青色雨蓑,另一人提著一盞淺紫梅瓶的宮燈。

嬤嬤抖開雨蓑披在傅驪駱肩上,又把宮燈遞給蔓蘿:“小少爺說天色昏沉,且才下過雨,路上溼滑大小姐千萬小心腳下。”

接過蔓蘿手上的精巧宮燈細細檢視,傅驪駱笑的梨渦淺淺:“這宮燈倒也雅緻,紫羅蘭配上這清冷的冬梅倒也是第一回見,看著也稀奇。”

傅驪駱唇角微微漾起幾絲清淺的笑意,就如她人的氣度一般,兩位嬤嬤放眼去看,心尖上仿若清風旖旎,漣漪盪漾,所有冷寒都隨著這股子溫潤煙消雲散。

“大小姐喜歡就好。”

嬤嬤伸手拂去傅驪駱裙襬上的雨珠,“這是少爺自己倒弄的,屋裡還有幾盞,大小姐要是喜歡儘管拿回去頑就是。”老嬤嬤朝亮著的屋子努了努嘴,笑意盈盈的把另一件雨蓑遞給蔓蘿。

傅驪駱神色微蕩,水眸盈盈間閃過幾分訝異,想不到那羸弱少年竟這般的心靈手巧,朦朧昏黃的光亮照在傅驪駱瑩白如玉的臉頰,更顯端麗絕色,二位嬤嬤不竟看呆了去。

“替我謝過軒弟。”傅驪駱提起裙襬朝石階行去,蔓蘿顫顫巍巍的提燈跟上。

冬夜凜寒,冷雨靡靡,灰暗的天際被白茫茫的霧氣籠罩,主僕兩人小心翼翼的踩在青石板小徑上。

蔓蘿一手提燈,一手緊緊挽著傅驪駱的胳膊,望了望周遭的冷寒陣陣,忽想起白天那個拉她手袖的黑臉少年,忍不住嘀咕出聲:“也不知那小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敢拉姑奶奶的衣服!”一想起那小子當時那副拽拽的樣子,蔓蘿就氣的肝兒疼,圓臉也憋的通紅。

望著光芒照耀之處細細密密的雨簾,傅驪駱抬眸輕輕甩了甩頭,想把腦海裡那男子挺拔的身影拂去,卻奈何記憶越來越清晰,甚至還感覺的到他不經意觸碰她指尖時的顫慄,霎時傅驪駱白如細瓷的面龐泛起了幾抹嫣紅,如霓虹過際。

他應該早回府了吧!傅驪駱伸手攤開接過幾滴冰涼雨滴,心裡卻暗暗生惱,也不知白日裡扔的那瓷瓶被誰撿去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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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幾百裡路的幽深樹林裡,一黑一白兩條駿馬疾馳在冷糜小徑上,竇驍揚看著樹林外面波光粼粼的湖面,如明鏡一樣的湖面被風雨襲打出褶皺,波面忽高忽低的起起伏伏,周圍夜色如墨,將靜謐無聲的小樹林渲染成黑色的深潭。

除了他和槿同的呼吸,周遭皆寂靜無聲,清冷蕭瑟的冬夜,一切都安靜的過分詭異。

敏銳的黑眸射向黑暗中的樹林,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襲來,旁邊的槿同伸手撫著黑馬乍起的鬚髮,兩人剛交換了一下神色,忽然,十幾名黑衣人從碧波下魚貫而出,幾聲沙啞的高喊劃破了寂靜的夜空:“殺....殺...

突然,倏的一聲,一根尖利的長箭從竇驍揚漆黑的雙眸射來,他迅速往後一倒,拔起腰際的長劍夾馬朝黑衣人砍去,瞬間鏗鏘激揚的打鬥聲在叢林中響起....

竇驍揚一身墨衣,清冷的臉龐上勾勒出幾分譏笑,寒冽的眸光看著眼前血流如注的黑色軀幹,如血柱般的殷紅液體從那斷了頭顱的脖頸處噴射而出,竇驍揚挺身立在一塊巨石上,手裡握著那把長如尖矛的銀劍,絲絲溫熱的血珠沿著幽光森森的劍體緩緩流下,滴答滴答的響動生生止住了幾名欲欲上前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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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玄衣男子仿若往昔馳騁沙場的戰神,血紅色的眸子滾動著,冠著的烏髮垂下一縷飄在鬢角,迎著冷風飛揚直立,更顯幾分肅殺之氣。

黑衣人勾腰向後縮著,不敢去看巨石上挺拔峭立的俊朗身姿,幾人隔空對視了幾眼,正欲轉身逃離,不成想黑馬上的強壯少年,縱身提劍劈了過來,瞬間哀嚎淒厲的喊叫襲來,無數只殘肢斷體飛向半空,又密密匝匝的直直摔墜下來。

不到片刻,溼潤的空氣中充斥著一片腥羶之氣,血紅色的屍體像破布袋子一般橫七豎八的臥在水坑邊上....

槿同睜著幽深的瞳孔,舉劍朝蹣跚後退的最後一個黑衣人逼近,步步緊逼間那人額角上的冷汗像瓢潑大雨般的傾瀉而出,黑衣人猩紅著雙目,左手按著血流噴湧的右肩,那裡空落落的,右臂早已脫體,他呲牙咧嘴的朝四周的同僚屍體看了一眼,倏然撿起地上的殘劍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槿同雙眸一沉,還來不及出手,只聽見晃鐺一聲,接著一聲慘叫,那黑衣人面如死灰般的屈膝跪地,面上早已大汗淋漓,煞白的唇瓣抖抖索索的一顫一顫:“給我個痛快吧!”他睜著血紅的眼盯著地上還在抽搐著的右臂,那斷臂上五指還緊緊攥著那柄殘劍。

“自古以來都是活著比死去更難,想死豈有那麼容易!”冷如寒冰的聲音透過淅淅瀝瀝的雨簾從頭頂盤旋而下,玄衣男子清冽的氣息如那地獄中的羅剎。

竇驍揚睨了眼佝僂在地苟延殘喘的最後一個黑衣人,輕蔑的彎過唇瓣輕嗤:“識相的快快招出幕後真兇,或許...我還能讓你死個痛快!”

“不好!”槿同一個飛奔,抬腿朝跪著的黑衣人踢去,瞬間那人滿臉血水崩出,笑著露出慘白的牙,大口大口的血液從他嘴角滲出:“哈哈....哈...哈哈...”

竇驍揚凝眉沉吟,目光如矩的看著地上如同人彘般的黑衣人,這人寧願自盡都不願供出幕後主使,想必這些黑衣人多半是那人養的死士,竇驍揚俊冷的眉宇蹙了蹙,深邃的瞳孔泛起一絲冷笑,抬起素錦緩緩擦拭著劍刃的血珠,對著槿同吩咐:“先把他綁了,看緊點,別讓他再尋短見....”

槿同頷首伸手從懷裡摸去一塊粗布,狠厲的撬開那黑衣人下顎,把布塞進那人嘴裡,黑衣人咿咿呀呀的抬起紅絲遍佈的雙眼搖頭,滿臉皆是驚懼和無奈...

竇驍揚甩袖俯身蹲在一個死屍跟前,抬手掀開那仰臥著的屍體的衣襟,卻什麼也沒看到。沉吟了片刻,把死屍翻了個身,隨手一扯,破布紛飛間,紅色燦爛的印記赫然印在那屍體的肩胛骨處。

“梅剎門!”兩人異口同聲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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