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如白駒過隙,一早上的功夫,原本還一塵不染的逸風閣庭院,此刻枯枝黃葉堆積,似在預示著深秋的到來,滿院子的桂花香,透過黃梨木的窗柩縫隙飄了進來,旖旖嫋嫋,陣陣芬芳,讓人渾身舒暢。

傅驪駱握著青蔥似的指尖倚窗而立,剛好不容易打發走了眾人,肩背處的傷痕也剛上了藥,傷口處時不時的隱隱作痛,胡大夫說裂口雖長,但好在傷痕不算深,無需臥床靜養,只要注意不要沾溼了水,一大清早應付了這麼些事,她倒有些乏了。靠著窗柩,素手託腮,望著院中的那株桂花樹,她竟出了神。

曾幾何時,寧西侯府也有好幾株桂花樹,倒是比這株還要高些,繁枝茂葉的,與旁的桂花樹大不相同,聽府上的嬤嬤們講,那叫“雙蕊豆桂”。

八月開白色的花兒,到了十月,就長出粉色的蕊兒,是母親的母國北胡移植過來的,那樹既是不同,自然比旁的桂花要嬌氣些,當時移到北奕來的時候,連著北胡的土壤也運了好些回來,只因母親喜愛,所以身為侯爺的父親自是願意效勞,每日親手澆上三五回,沸煮冷卻後泡了紅縈梓的水,他也不嫌繁瑣,十幾年如一日的照料著,仿若心生小兒般的嬌縱著。

她眸色微暗,忽想起,前幾日偷偷潛去舊邸,她找了好久也沒找到,那幾株桂花樹,那是移栽在母親別院的,僅有的幾棵樹,母親也只喜它們,她當時還納悶,莫不是那幾株樹,太過於嬌氣,枯死了不成?畢竟八年沒有人再像父親那般照料了。

傅驪駱想的出神,連蔓蘿走了進來,也不曾發覺。

“小姐,你吩咐奴婢去問的,奴婢辦好了,老爺同意小姐你去了。”蔓蘿獻寶似的走了過來,懷中抱著一個古銅彩雲的食錦盒子。

傅驪駱淡淡的臻首,徐徐的略去眼底的思緒,惕了眼婢女手上的食盒:“什麼好吃的?這樣巴巴的拿著!”

蔓蘿圓臉上閃過一絲皎潔,眉開眼笑的盤了上來,“老爺賞給奴婢的,說小姐身子骨不好,逸風閣照料的下人不多,讓奴婢盡心些,服侍好小姐。”

說著忙的解開了,食盒上的素帶子,開啟一看,滿滿當當的,一盒牛乳桂花軟糕,蔓蘿只覺得口水快要流出來了,忙不丁的伸出爪子,夾起一塊淡黃軟糕丟進嘴裡,誇張的對著傅驪駱眨了眨眼,嘴裡鼓鼓囊囊的,“小姐,太好吃了,比上次錦珍坊買的還要好吃,你快嚐嚐!”

傅驪駱看著她滑稽的樣子甚是好笑,素手輕巧的捻起一塊,一嘗味道,果真好吃,酥酥的牛乳,包裹著清香醇厚的桂花,入口清甜軟糯,淡淡的甜香,沾滿了整個味蕾,引人食慾,不由得多吃了兩塊,早上好好的早膳,被那麼一鬧,她本就沒有吃飽。

“對了,小姐,老爺說你要去可以,但是要多帶幾個小廝跟著,另外,老爺讓你坐,那頂青鸞織錦的香芋軟轎去。”蔓蘿半掩著嘴,砸了咂舌,差點忘了老爺的吩咐。

“蒽,那你趕緊吃,吃完就走。”

傅驪駱估摸著時間也不早了,早上那一出,浪費了不少時間,第一次去永定侯府可不能遲了,沒得讓人笑話她,況且永定侯跟大冢宰府還是親戚關係,更不能落人嘴舌。

“小姐,老爺讓奴婢帶了人過來,說小姐覺得好的話就留用,不好就打發了出去。”

逸風閣外院伺候的洪嬤嬤弓著腰,遠遠的站在門口稟報。

傅驪駱接過蔓蘿手上的素錦拭了拭手,走了過去。

洪嬤嬤身後正半跪著,一位瘦弱嬤嬤,花白的頭髮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瘦小的身子單薄的如同草芥,彷佛一推就倒,凝眉走近了幾步,“抬起頭來吧!”

老婦人聽言,驀然的抬起了頭,傅驪駱低眉一看,這不就是那日,她在浣衣坊救下的老嬤嬤?

眼睛閃過一絲同情,她依稀記得上次聽別人說,這嬤嬤之前伺候過古兮的親孃,也算是可憐人了。

“留下吧!以後就在這兒呆著吧!”她柔聲說道,又命洪嬤嬤帶她下去,換身乾淨衣裳。

轉身進了內室,換了蔓蘿昨兒,去螺衣坊取的新衣,對鏡裝扮了一會,提醒蔓蘿帶了早早備下的賀禮,踱步出去。

剛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看著鏡子裡俏麗的容顏,素手抬高,拿掉了青絲上簪著的碧玉流蘇簪,換了根粉紫色的瓔珞玳瑁墜子,別了上去。

蔓蘿詫異的跟在後面,癟嘴:“小姐,你這也太素淨了些吧!剛那根碧玉流蘇簪子更華麗些,奴婢覺得甚好!”

“還有那墨蕊桃花青木簪子,要不還有那鑲珠明玉墜子....”蔓蘿跟在她身後碎碎唸叨了起來。

蔓蘿想起她剛回來的時候,看到二小姐滿頭的珠釵佩玉,好不豔麗!

這會子小姐這麼素雅,難免到時候又讓二小姐爭了臉面,蔓蘿想想就來氣,那古雲畫說到底,不過是個庶出的小姐,也竟敢越過了小姐去,心想著,蔓蘿的小包子臉,氣的像鼓起的皮球,彷佛一戳就炸了!

知道小婢女的小心思,傅驪駱拂過肩上的青絲,莞爾:“各花入各眼,別嘰歪,走啦!”

她抽了抽嘴角,信步上前,庭院門口停著的,青鸞錦的香芋軟轎,在暖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五光十色的很是顯眼,彎起嘴角,走了過去。

抬轎的小廝們躬身作揖,忙的掀開了雲舒捲簾,請她入內。

蔓蘿嘴裡嘰嘰咕咕的,罵著古雲畫,腳下步子不停的小跑了上來,“小姐,你也不等等奴婢。”她哀怨的掀起捲簾一角,看了看閉目養神的小姐,有些懊惱的站到了轎子旁邊。

“你上來吧!”

傅驪駱拉起捲簾,看了眼捲簾外的小婢女,只見她額上幾顆豆大的汗珠,順勢滾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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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無語,這小婢女心寬所以體胖,奈何她又喜歡嘀咕嘮叨,她一碎碎念,自個兒就想懲罰懲罰她,所以自己走的快了,小婢女只有跟著跑的份,因為胖的緣故,所以在這寒秋時令,她竟生出了一身的細汗。

傅驪駱又心疼又好笑。

蔓蘿心底一股暖流湧起,小姐雖說醒來後變了很多,但是對她還是很好的,但自己真要上轎子了,別那些好事者看見了,定要連累小姐的。

蔓蘿嘻嘻一笑,拿起錦帕,擦了擦額上的汗珠,睨了眼走過來的古雲畫,大聲道:“小姐,這可不成!奴婢就是奴婢,哪能跟主子平起平坐,但就有那些不知臉面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逾越了正經主子不說,沒得讓人在背後笑話!”

她一口氣了說了這麼一大籮筐的話,傅驪駱聽著面上淺笑了開去,這婢子!素日裡是個大大咧咧的,原以為她是個沒心機的,不成想竟是個厲害的。

傅驪駱掀開捲簾邊角往外瞧去,只見古雲畫娉娉婷婷的走了過來,後面跟著低眉順目的婢女小娥。

傅驪駱素帕掩住嘴角,笑意越發大了,難怪蔓蘿這妮子,突然說了那麼串話兒,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說給古雲畫聽的,心想著對蔓蘿更加的喜愛了。

身子微微靠著嵌珠緋墨軟玉大靠枕,閉著雙眸,她假寐了起來,外面的事情,蔓蘿定能給打發了,用不著她操心。

“二小姐怎麼這會子還沒動身?”

蔓蘿站在原地,微微欠了欠腰,冷冷淡淡的施了一禮。

古雲畫笑意盈盈的,朝流光溢彩的軟轎瞧了一眼,那香芋色的織錦在陽光的對映下,璀璨奪目,華麗異常,似那絢麗多姿的漫天星辰。

一想到父親竟把這轎子給了她,古雲畫感覺心裡堵得慌。

她聽說這轎子是父親娶嫡妻的時候,聖上賞賜的,上次她在藏玉閣偷偷觀摩的時候,不小心掰掉了織錦上的一顆白玉珠子,父親知道後大罵了她一頓,害她委屈的哭了好幾回。

心想著,古雲畫那雙美目像侵了毒液一樣,從軟轎的縫隙射了進去。

蔓蘿輕咳了一聲,把古雲畫的詭異舉止都看的透透的,她眸色微緊,“二小姐,我們先走了。”蔓蘿不想看她因嫉妒扭曲的臉面,示意小廝們啟程。

古云畫面上一怔,楞了幾秒,晃過神對著轎子裡的人訕笑:“姐姐先走,妹妹隨後就跟上。”

傅驪駱扶了扶額,睜開了雙眼,眸色冷冽微暗。

古雲畫看著漸行漸遠的華美軟轎,聽著那轎子因晃動而發出的,玉珠佩環碰撞的玎玲之聲,一雙黑瞳越發的深不見底,手心裡的錦帕被絞的皺皺巴巴,尖銳的指尖因用力深深陷進了掌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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